一个下午。一个男人,四十岁,花一样的年龄,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子雄壮气息的男人。他在草原上散步,不过他绝不是无事可做,他只是想在盛开黄色还有紫色花朵的草原上走一会儿,漫无目的。在前方,一个女人,独自在那里,那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人,这不禁让旁人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什么机会,或者会发生什么。他不曾见过她,她也一样。她的裙子上有美丽的图案,从裙裾蔓延到领口,领口很高,在炎热的季节挡住了她所有的肌肤——只有脸和手露在外面。这是男人们并不喜欢的装扮,但他喜欢,他喜欢这样的女人,这让他充分调动所有的想象力。他的眼睛穿透她的外衣,直达她的身体,这个过程非常有趣。
她的眼睛,在一顶草帽的阴影下,看着他。她的眼睛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从头发到皮靴,刻意避开他敞开衣服露出的胸毛,那地方让她不自然。现在是开花的季节,人们心中杂草丛生,男人和女人。女人的裙摆太长,拖到草地上,这让她行走起来有些困难,可她在草原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她需要一些草地里的花,她从平坦的道路上下来,那里有一个坡,走下来时她几乎被裙角绊倒。她美丽的眼睛在瞬间瞪得很大,向前方张着双手,歪歪斜斜冲出很远才停了下来。她站住了,她终于站在这个草原上,长裙飘逸,安静地站在那里,她望不见草原的头,她只望见了他。
就在现在,他和她在盛开花儿的草原上。他随意地套了件衬衣,几个纽扣敞开,宽松舒适,领口有简单的哈萨克族图案,他棕黄色的卷曲头发贴着脸颊,他脸上的络腮胡子还未来得及刮掉,他的裤子胡乱塞进黑色及膝的马靴子里。草地上的风儿溜进他的衣服,在里面钻来钻去,潇潇洒洒。乍看他们很般配,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感觉。
他们的嗓子都有些干涩,唾液吃力地咽下,是一些草屑吸入口腔,还是花粉太浓?裙子在风中摆动,胸毛散发欲望。天空飘过一朵云,是雨吗?是吗?是的,现在需要一些雨,这空气太干燥,来几滴雨水吧,随意给些。风来了,雨来了,一点一点飘下来,浇灭刚刚燃烧的火焰。他们望了对方一眼,眼里什么也没有,他们走到前方,然后转弯,没人回头,他离开她,就像她离开他,去做自己的事,想自己的事。
她径直走去,走向一片花海,狂热地寻找自己喜欢的那朵。她惊愕每一朵都是自己需要的,没有什么不同。她深情地望着每一朵花,每一朵都是她钟爱的花儿。她走到花的尽头,看遍所有花儿,所有的花儿都喜欢,所有的又都没进入她的眼睛,她两手空空站在那里,它们在这里会很好,这里是它们的归属,是的,只有这里,才是它们最终要去的地方。他呢?他不是无事可做,很多事在等他,羊、牛,还有家里所有的重活都需要他的双手,他只是很少出来这样走走,偶尔走走也没有关系。他把面孔转向毡房,他走着,嘴里喃喃,没有我绝对不行,坚决不行。那里有炊烟,那里有奶茶,那里有争吵,那里有干不完的活儿,那里的烦心事太多,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毡房,走过去。
意外,这是一个意外,不是谁刻意期待谁,不是谁焦急寻找谁,什么都不是。
男人和女人,擦肩而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