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不虚行(8)

纪珩东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到达葬着柳江南墓地的时候才不过十点的光景,这一片私人墓园依山而建,是纪珩东当初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

柳江南的墓由白玉和理石通体建造而成,高大的墓碑上不染纤尘,矮阶上放了一把柳江南最喜欢的矢车菊,花朵饱满,正是最新鲜的样子。很明显有人在纪珩东之前来过这里,而纪珩东已经习惯了自己看到的画面,每一年都是如此,哪怕他问过这里的管理员,都不能得知究竟是谁先他一步来过这里。

俯身把花并排放到柳江南的墓前,纪珩东盘腿坐在草地上,像个孩子一样陪母亲聊起了天。

“每次都是谁先我一步来看您啊?纪伯龄吗?”

提到这三个字,大概自己也觉得可笑,纪珩东讽刺地扯了扯唇:“应该不会,自从我把您接回来,他可一次都没来过,今天早上我还跟他吵了一架呢。”

墓碑上柳江南的照片还是她二十几岁的样子,温婉美丽,唇角略微带了些笑,如一个慈母般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大概是能猜到母亲会如何回答自己,纪珩东仰起头有点委屈地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语气十分不情愿。

“我也不愿意和他吵架,妈,纪伯龄是真的岁数大了,连打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您一定会生气,但至少这样做了,我这里会安稳一些。”纪珩东伸出手很重地拍在了心口上,眼中有让人捉摸不透的隐忍,“您教我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可是妈,您儿子长大以后,遇到的人都是虚我骗我求我的人,与其做君子,倒不如做个小人实在。”

纪珩东有点酸涩地闭了闭眼,一双深邃内敛的眼睛内分明有晶莹滚烫的水滴。只是一会儿,纪珩东撑着地站了起来,随手将母亲墓碑上的几根飞叶拂落:“您睡吧,我走了。”

他这一转身,刚好与一身白裙的萧文茵撞了个正着。

纪珩东脸上低落迷茫的神色还未褪去,萧文茵见到他也不惊慌,轻轻拢了拢耳侧的头发,坦然地与他对视,眉目如春如画。纪珩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母亲墓碑前的另一束花,言语中有些不确定。

“是你?之前……一直是你来看她?”

萧文茵倒也不急着回答,只不慌不忙地走到柳江南的墓前,轻声说了一句话:“柳阿姨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她的忌日我也从来没忘,哪怕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没忘。”

纪珩东脸上戴着墨镜,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可慢慢沉下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心神。萧文茵径直走到他的身边捉起他垂在一侧的手,一如多年前她离开的样子,声音婉转,不卑不亢。

“纪珩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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