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打绿”乐队主唱 吴青峰
这天,我在前往台东的路上开始读一个故事。我很久很久没有离开台北市,而目的不是工作或表演;也很久很久,没有在心里期待,期待天空下一点雨。
因为我讨厌下雨。
这天,台北和台东同时都下起了雨,好一阵子没有下雨。我前往台东的安养院探望我奶奶,也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她,甚至连跟我同行的爸爸和侄女,我也都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安养院”这个名词在我心中没那么亲切,我一直觉得那是个像医院的地方。我在飞机上一边读着九把刀的故事,一边担心、抗拒着预设的情景。
但是,故事就这样在眼睛里播放了。
下了飞机,爸爸还在跟司机讨价还价,我已经坐上计程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车窗的风夹带着牛粪味灌进来,我看着奔跑过的树木和柏油路,又有一点分不清楚来往的现实和梦。我有时候怀疑,难道对其他人来说,当下、梦、回忆是这么容易分辨的三样东西吗?窗外以不一样速度移动的前景和远景,会让我想到某个深夜在仁爱路奔跑时,隔着眼泪看到的景象;坐在台东的安养院里,我会想起奶奶在梨山上拄拐杖摘水果的模样,也会想到正在哭泣的妈妈,但是我分不出来我现在想到的那个场景,是在梦中出现的,还是真的发生过。安养院背后的一条小径,我好像在那儿和我的小学同学追逐过,不过再一眨眼,那可能只是十几年前的回忆跑出来捣乱;念大班的侄女,每次用一种像在偷看带着害羞,又像在瞪人带着生气的眼神看我,偶尔让我胆战心惊,记忆的抽屉就翻出一封,在无聊同学的鼓噪或是起哄之下,基于恼羞成怒,从来没有到达女孩手上的情书。这来来往往的一切一切让我混乱,但是我在这时候把自己寄托在一个故事上。一个,故事上。
于是,除了当下、梦和回忆,现在又多了一个让我混乱的项目: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九把刀的故事里面,我常常不管周遭的人,自己点起头来,并附以一些认同的嗯嗯声;有时候大笑,从别人的眼神里回到现实,再以尴尬掩嘴;大多时候我脑中闪过了片片画面,又快要搞不清楚真实生活和故事了。
例如主角柯景腾是这么写他在故事里面,甄试上大学后的高中生活的:
“白天教室里,我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事,例如在抽屉里种花,把考卷撕成细碎的纸片当雪花到处乱洒在同学头上。此外,我老是在找人陪我到走廊外打羽毛球,流流没有联考压力的汗。”
这段让我想到自己甄试上大学的时候,也曾扮演过雪男(相较于雪女)扰乱同学,找人做些无意义的活动。也让我想到自己班上同学,老是在走廊上做些无厘头活动,可是却乐此不疲的生活。
有一些部分,让我发现自己也有的一些怪癖,原来是大家都会的行为,就像主角把耍尽心机追求女生的感想,跟月亮分享一样:
“糟糕,我会不会太奸诈了?”我看着月亮。
“不会,你是非常非常的奸诈。”月亮说。
“不客气。”我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