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此寂静 13

幽暗的烛光使他们谁都看不清谁的脸。那时候乔和秀秀已经很熟悉了,他们无论在车间里,还是在工作之余,都已经可以轻松面对,谈笑风生。但是在冯戈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乔显得拘谨了许多。他很少讲话。沉默寡言。低着头。偶尔抽烟。无所适从。既不能轻松自如地面对秀秀,也不能风流潇洒地调侃冯戈。那种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感觉,让乔觉得不舒服。

那是在郊外的那段风流之后,乔第一次又见到了冯戈。他说不清重见冯戈时的那种感觉,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这个女人很亲近,还是应和她很疏远。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了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照理说,他们在服装展示会上的利益的一致,冯戈对他的设计的认可和支持,还有他们曾经有过的身体的接触,哪怕是并不美好的,但是这种种的理由,应该足以使他们不再陌生。但是此刻他们坐在一起,却那么地冷淡疏远。无话可说。像路人。

乔觉得很不自在。他想很可能是这样的组合不好。首先是他不喜欢雄,所以他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多说哪怕是一个字。和那两个女人同时在一起也让他觉得不对劲儿。他想其实无论让他和她们中间的谁单独在一起,他都会觉得随意得多。而眼下尴尬的原因是,他和她们都有着那种微妙的关系。这关系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在明处。他于是才会尴尬而拘谨。而她们不知道。她们在暗处,被他看着。结果被蒙在鼓里的女人们反而毫无负担,轻松自然,谈笑风生。左边右边。他坐在那里。被挤压着。他远观她们,发现这两个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女人竟有着有如姐妹一般的亲密的关系。秀秀平易质朴,穿的衣服甚至有点土气;而冯戈则珠光宝气,光彩照人,周身散发着那种令人窒息的香水气息和一种近乎疯狂的优雅。乔对这种人为的悬殊很反感。他觉得那是冯戈存心要秀秀难堪。然而秀秀却对冯戈的这身装束赞不绝口。她是那么由衷和真诚。她的纯净的魅力甚至是乔所不能接受的。乔不理解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能如此融洽。他觉得她们应该是彼此仇恨的。

晚餐在两个男人的沉闷和两个人女人的快乐中终于结束。兴奋中的冯戈又提议去跳舞,她说既然出来,就该彻底放松,好好休息。秀秀立刻说,不行,我不能去了。车间里的活儿太多,我已经安排了他们加班,我必须回去。

那么你呢?冯戈看着乔。她这样问着乔的时候,就仿佛是在审问他。

乔很不愉快。他想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他也要回车间。还说回去是为了准备冯戈的时装展示会。多么无懈可击的理由。

你们都要回去?冯戈异常扫兴的样子。其实谁都知道,冯戈之所以提出跳舞,完全是为了乔。冯戈在酒后。她的愿望可想而知。

秀秀立刻说,你们去吧。今晚车间里不需要你。是另外的一些衣服。秀秀的神情很真诚。那真诚让乔觉得他简直是个邪恶骗子。

但冯戈不等乔再说什么或解释什么。她扭转头,冰冷地对雄说,我们走。

然后冯戈便带着雄离开了饭店。冯戈临走前还很西方礼节地拥抱了秀秀。但是她却没有理睬乔,也没有和乔告别,就好像乔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后来秀秀抱怨乔,她说你完全可以去,可你为什么不去?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乔说。咱们也走吧。然后便带着秀秀离开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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