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乔便开始以年薪五十万的姿态为“午夜”设计下一个季节的女装。当然乔在开始工作之前,首先思考了冯戈提出的那个关于同性恋的问题。他反复地问着自己,你是不是真有同性恋倾向?如果没有,当然很好,但可能就不会成为范思哲那样的大师了;但如果有幸有了那种“同志”的倾向,那么他在这一对同性恋中,所扮演的又是哪一半角色呢?是的,他为什么总是对女装感兴趣?为什么一沾设计女装就兴奋?甚至他的衣橱里,还专门存放着几套他认为非常棒的女时装。这些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说迷恋于设计女装的男人就一定会是同性恋者吗?太荒唐了。所以让那个冯戈的谬论见鬼去吧。他决不是喜欢摆弄女人衣服的那种变态狂。他认为那是艺术。他是为艺术而迷恋于设计女装的,这和同性恋毫不相干。何况他如此健壮高大仪表堂堂,怎么会像个“女人”呢?
“午夜”的空气令人窒息。这是乔在踏进“午夜”大门的第一刻就强烈感觉到的。这里的思维古怪,人也是神经兮兮的。他觉得做服装的人有点另类是可以理解的,但却没有想到这里怪异得是如此地不可思议,乃至于令人毛骨悚然。
乔当然不用每天来公司上班。这里早就实行了弹性工作制,这倒是很令乔满意的。但是乔还是要常来,特别是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因为他要把设计出来的样子拿给冯戈看。他原来以为他要经常见到这个让他讨厌的女人,但是自从上一次见到她后,乔竟然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这个女人去了哪儿?她好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从此无影无踪。问起来,便总是冯总不在。冯总今天没有来。冯总现在谁也不见……
他妈的,那么她要我们来干吗?乔立刻就把他设计的图纸随手朝天花板扔了出去,让它们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得满设计室全是。然后他也不捡。他只是坐在那里,把两条长腿伸到桌子上,说就这样等着冯总来接见。其实乔愤怒是因为乔的工作很努力。一个星期以来,他已经画出了近百张草图,等着听冯戈的评语。但不幸的是,乔竟然是被一个已经年过半百、而且看起来十分萎缩的男人领导着。据说这个男人是冯戈在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说一不二,是冯戈的全权代言人,公司里的人都叫他雄哥。
雄哥是谁?乔不屑地问。
这时候便有一股很强烈的、当然也是很好牌子的男用香水味道飘了进来,让整个设计室陷入了一种淫迷的空气中。然后那个雄哥就走了进来。一个过早谢顶的假装风流倜傥的男人。很瘦。挺拔。西装革履。城府很深的样子。还不苟言笑,道貌岸然。就是他很谦卑地把乔的图纸一张不落从地上全部捡起来。然后用同样谦卑的语调对乔说,看过之后,我会把它们尽快交给冯总的。
你说什么?乔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对着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愤怒也不是,发火也不行,因为雄太彬彬有礼,宽容大度了。一脸修养很深的表情,好像他并不在乎乔的傲慢。而他就是这样对乔居高临下的。
乔愈加气愤,说别动,把我的那些图放在那儿。为什么非要通过你呢?
然后雄看也不看乔,而是一字一句且是字正腔圆地说,在公司里,谁也不可能想见冯总就见冯总。
可是你看得懂我的图纸吗?乔已经非常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