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o,您实在是高看我了,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境界?我读过那段“若为自由故”的诗篇,但自由精神和我糜乱的生活根本就南辕北辙。我只是不再能安于稳定的生活,我生性就是那种喜欢在不同的男人间穿行的女人。尽管其间污泥浊水,但不同的男人总会有不同的味道。于是你可以从他们身上悟到些什么,或者你至少可以看到各种人性的表演。但如果爱了,就会失去这些人生风景,对您也是一样,您怎么可能安于只面对着一个女人的生活呢?
你难道就没有爱过什么人?
女人如果嫁给您,哪怕是被包养,都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切。我不是说这样的生活不好,也没有任何厚此薄彼的意思,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不想轻而易举就得到那一切。
那么,这座房子,我就只能说对不起了。男人立刻又一副面孔,如果您还想要的话,只能给您五个点的折扣。对这座房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至于刚才,按您说的,您可以开诚布公地开出价码。
在唇枪舌剑的争斗间,双方似乎都被羞辱了。但这些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无论不择手段的商人还是不顾廉耻的妓女。只是,当子规真的离开这座房子时,心里竟蓦地有了种凄惶的感觉。她不知这种温暖而疼痛的感觉从何而来,总之她早已陌生了这种小布尔乔亚的感伤。她知道在蹚着深深浅浅的污水时,她的心早已经变得很硬了。
子规独自走出大门。男人没有哪怕礼节性地送她。甚至把支票交给她后就再没说话,也没有看她离去时孤单的背影。男人的心比子规的更冷更坚硬,就像冰块。而冰块还可以融化,男人却已经坚不可摧。于是子规更加凄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难受。进而愤愤地想,就在刚才,他们还曾那么热烈地纠缠在一起……
那种凄怆的感觉循环往复,不知道是因为岛上的房子,还是刚刚的缱绻柔情。他们相互诋毁,却两情相悦,哪怕没有心心相印,哪怕,仅只维系着动物的本能。只要穿上衣服便可即刻回到社会角色。用冷冰冰身份探讨交易的数额。子规想到这些悲愤填膺,恨不能回去杀了那个男人。
杀了那个男人?子规不禁一个寒颤。多么可怕的诅咒,千回百转地,怎么又回到了那个女人?难道真要杀了他?仅仅是因为,她爱他。
子规立即否定了自己。她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她恨的人呢?他占了她的岛,就像希特勒,用铁蹄踏碎了她的家园,连同,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