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雾霾中的傍晚灰蒙蒙的。橘色的余晖在灰黑的天幕中弥散着,像没被搅匀的西红柿蛋花汤,毫无美感。
那海涛走到龚培德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门,“师傅,在吗?”龚培德是他的第二任师傅,也是他现在的直接领导,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习惯这样称呼龚培德。那海涛想汇报一下白天破案的情况,但敲了半天,屋里都没有动静,他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龚培德的电话,却发现是关机状态。
“那队,您找龚支?”这时,预审支队的内勤蒋梅走了过来。警察之间层级分明,预审支队是正处级单位,下设几个副处级的大队。警察之间的称呼,习惯把简化的职位挂在姓名之后。那海涛是副大队长,正科级,同事们就高不就低,叫他那队,而龚培德是支队长,正处级,同事们就尊称他为龚支。
那海涛客气地点了点头,“是啊,有个案子我想跟他说说,人呢?一天都没见着。”
“他……”蒋梅欲言又止,“那队,你还不知道吗?”
“啊?知道什么?怎么了?”那海涛疑惑。
“龚支早晨被市局纪委带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蒋梅回答。
“什么?市局纪委?纪委凭什么带他走?出什么事了?”那海涛惊讶,一连几个疑问。“哎……还不是上次那个案子,嫌疑人一出去就开始告龚支,说他在审讯时进行了刑讯逼供,正好那天讯问室的录像出了问题,嫌疑人身上又有伤,龚支有口难辩。”蒋梅回答。
“龚支不可能刑讯逼供的,谁出这问题他也不会出。”那海涛了解龚培德的性格,一向严谨的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也不至于被市局纪委带走啊,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下定论呢?”那海涛自言自语。“他走时说了什么没有?”那海涛问。“没说什么,就跟着纪委走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试试,都这个时候了,人也该回来了。”蒋梅说。
“打了,关机。”那海涛有些恍惚,“嗯,那没事了,蒋姐。到点儿了,你下班回家吧,要不赶不上班车了。”
“嗯,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什么……”蒋梅停顿了一下说,“我有个同学在市局纪委工作,要不晚上我旁敲侧击地问问看,打听打听龚支的事情到底严不严重?”她一副关切的表情。
“不用不用。”那海涛忙摆手,“我相信龚支没事的,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他本来清清白白的没什么问题,你这一问反倒显得咱们心虚了。”那海涛考虑得比较周全。
“也是……好,那我走了,明儿见。”蒋梅冲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那海涛默默伫立在师傅龚培德办公室门前,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这种感觉说不好是因何而起,却挥之不散。他自然不会相信龚培德会在审讯中动手打人,这绝对不是师傅的工作作风,但市局纪委如果不掌握真凭实据,也不会轻易将人带走,特别是像师傅这样的正处级干部,况且还在提拔副局长的肯綮儿上。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师傅的副局长公示将在周末结束,他将走上警察生涯的又一个巅峰。但事不凑巧,恰恰就在这个考察的关键节点,控告他的举报东窗事发,这不但很有可能毁了师傅来之不易的努力,也将连带阻碍那海涛自己的仕途进展。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虽然不是个好词,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哎……”那海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会想到,这件事会引发如此恶劣的影响。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海涛焦急万分,师傅这个称谓,是属于龚培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