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孝石没搭理胖子喋喋不休的辩解,他从烟盒儿里抽出一颗点儿八的“中南海”,捏住烟屁有节奏地往桌子上戳,让烟丝在惯性中变得紧实,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吸吮,有条不紊。书记员有眼力见,把茶杯端到齐孝石面前。齐孝石抿了一口酽茶,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索性从兜里掏出两个核桃,咔咔地盘玩起来。胖嫌疑人看他这一通摆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旁的书记员却见怪不怪,在预审支队谁不知道齐师傅的毛病,审讯一开始有三样东西不能少,一是烟,二是茶,三是核桃。烟他不抽好烟,就抽点儿八的“中南海”,甭管是大案子小案子,一律要准备三包。茶也不要什么好茶,就茶叶店里的“高沫儿”就行,但必须沏酽些,淡茶他不喝。再有就是他随身带的那两个核桃,平时揣在兜里,只要一拿出来盘玩,一准就是玩人的阴招要开始了。齐孝石在预审支队也有个外号,叫七小时,意思也直接,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哪个嫌疑人能在他手里扛过七小时。
“您……您这核桃是‘鸡心’吧?”胖嫌疑人讨好地问。
“咳,什么‘鸡心’啊,我这穷警察哪玩得起鸡心啊。秋子,十块钱买一对儿还觉得亏了呢。”齐孝石撇着嘴说,“怎么着?你也懂行?”
“我不懂,就是有几个朋友好玩这个。齐警官,等我出去了,立马送您一‘狮子头’。”胖嫌疑人投其所好。
“哎呦喂,那可忒贵了,我可受不得。”齐孝石表情夸张地说,“您还是省省吧,这好玩意到我这土鳖手里,一准给糟践了。”
“咳,您别这么说啊。”胖嫌疑人努力拉近和齐孝石的距离。
“哎,我说哥们,你也用不着跟我这套磁,也甭掉腰子。咱都是爷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那小娘们是你办的,就一句话,认了,咱就翻篇儿,我一准给你弄个从轻。当然,要不是你办的,敢拍着胸脯保证,我也不会为难你。别总在这耗着,跟谁较劲呢,还不是给自己挖坑儿。”齐孝石的语气里透着烦躁。
胖嫌疑人全身一挺,要不是手被铐着就差立正了。“齐警官,我对天发誓,这人真不是我杀的,您看我这样,斯斯文文的,哪有那个胆啊。我都反复跟您说了,那天我去那个楼,就是为了看刘媛媛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班。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开,我觉得屋里没人,就回去了。哎……谁能想到,她竟然死在了屋里……”胖嫌疑人是死者刘媛媛公司的老板,再过一小时,就整整被公安局传唤二十四个小时了。按照法律规定,过了二十四小时再没拿下口供,就要立即放人。这个案子本不该由齐孝石管,刑警队在抓捕犯罪嫌疑人之后,应该在办理传唤的二十四小时之内进行初审,拿下口供再移送预审。但市局领导考虑到这个案件的严重性,而且死者还是某个上级领导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让预审支队的老油条齐孝石提前介入,速战速决。但没想到刑警和预审的衔接却出了岔子,刑警队以为预审支队通知了齐孝石,而预审支队却认为刑警队直接给了他信儿,这一耽误就是十多个小时,等齐孝石坐堂问案的时候,离传唤结束就只剩不到四个小时了。刑警队的头儿捏了把汗,就差给齐孝石作揖了。齐孝石却不慌不忙,一上来就聊天唠嗑,压根没有争分夺秒的意思。
齐孝石微笑着听胖子辩解,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
“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记。”齐孝石冲他点头,“我告诉你啊,现在公安局办案啊,讲究的是重证据、轻口供,其实你说不说跟最后的定罪没什么关系。你说了,态度好,争取积极主动,没准就能弄个从轻发落。不说,凭证据,也能零口供定罪。”
“对,对,您说得对。”胖嫌疑人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