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我姐姐要出嫁,又二十三日是国忌,不能奏乐,所以我们成婚是在二十二日。芸出堂应付宴会招呼客人,我在房里和几个伴娘们划拳。我输得太多,喝酒多少,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醒过来时,芸已在梳理晨妆了。当日亲朋好友络绎不绝,等上了灯才开宴,很累人。二十四日子时,我作为大舅子送嫁,回来时已经灯残人静了。我悄然进房间,随嫁婆娘在床下打盹儿;芸卸了妆,还没躺下,点着银烛,低垂粉颈,不知道看什么书如此入神。我于是抚她的肩道:“姐姐连日辛苦,为什么还孜孜不倦呢?”芸忙回头站起说:“刚正想睡,开书橱见了这本书,不觉读着,就忘了倦意了。《西厢记》我闻名已久,今天才算得见,确实不愧才子之名,只这描写,未免有些尖酸刻薄了。”我笑道:“也只有才子,笔墨才能尖酸刻薄。”随嫁婆娘在旁催我们睡觉,我便让她关门先走,自己和芸并肩调笑,仿佛密友重逢。伸手探她的心口,也是怦然不止,于是俯到她耳边问:“姐姐的心跳,怎么如此,像舂米似的?”芸回眸微笑。我只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便将芸拥入帷帐,缠绵怜爱,不知东方之既白。
正文(2)
浮生六记
沈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