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年间有一位官至宰相的良臣,名叫马周,出身贫寒,父母双亡。但是这个苦命的孩子并没有因此沉沦,反而刻苦读书,把儒家经典熟记于心,揣摩领悟,颇有所得。乡里人看他不能挣钱,嘲笑他,他全然不以为意。好不容易混了个教书匠,却因不合志向,常常喝酒,屡屡受到校长的训斥,后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他在外四处碰壁,备受刺激,于是干脆奔向人才最多的首都长安去了。在长安这个大世界里,像马周这种自命不凡的青年人多的是,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
可是,他运气来了,在禁卫将军常何家里找到一份差事。常何是个粗人,能带兵,不能读书,见到马周会写文章,另眼相看,留在身边处理那些叫他头疼的文件。找到这份工作,马周应该知足了。可不曾想他好运连连,又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贞观三年(629年),唐太宗要朝廷文武百官都上书直言,分析治理国家的经验教训,给今后的发展提出建议。对于常何来说,写文章比杀他还难受,所以这类事情全都推给了马周去做。马周认为天下平定之后,国家要做的事情就是以文德治国,培育全社会讲诚信忠义的正气,所以他非常留心朝政。这次上书,马周因为有所准备,所以一口气写了二十多条建议。常何看不大懂,但是他觉得奏章写得那么长,肯定够分量,便递上去交差了事。当差的应付差事,唐太宗自己可不是作秀,他当真把满朝文武的奏章都仔细阅读了。读到常何的奏章,唐太宗简直惊呆了,难道自己看错人了,这粗人什么时候变成政治高人,还能引经据典,写四六骈文,太神奇了。唐太宗马上派人传唤常何过来,常何纳着闷,大大咧咧地奔了进来。唐太宗一看,常何还是那个常何,那奏章的事是怎么回事儿呢?常何一听皇上就为这丁点事召他,放下心来,满不在乎地回答道:“这东西是我家打杂的马周写的。”什么打杂的,明明是个人才,唐太宗没再跟他解释,而是让他马上去请马周。马周赶忙进宫,一路上遇到几拨人,都是唐太宗派来请他的,常何看不懂了,怎么请个下人要动如此排场,皇上今儿怎么啦?
常何当然不懂了,人才难得,求都求不来,见到可以和他一起治理国家的大腕,唐太宗能不急吗?
中国自古就有“求贤”的优良传统。春秋时代,齐桓公想富国强兵,请教管子怎样才能网罗天下英才。管子回答道:“对英才要礼敬褒奖,优待而不相欺。怎么个优待法呢?值五的给六,值九的给十,不可斤斤计较。”做领导最忌讳的就是倚仗手中的权力傲慢待人,对人才像对商品一样锱铢必较,值一块的非得讲成九毛九不可。真正的人才最需要的是得到尊重,从人格到智慧,而待遇往往是尊重与否的表现。英才和凡人的区别,在于凡人没有很大的抱负,拿一份工资做一份工作;而英才常常心高气傲,不容易驾驭。管子深深懂得这一点,所以劝齐桓公出手要大方,从优养士,让他感到温暖,人格上尊重,事业上关心,工作上支持,生活上关怀,则天下英才无不向往而来,精忠报国。
所以用人不要多,而要精。在数量和质量方面,唐太宗是吝啬到家,又大方出奇。怎么个吝啬法呢?他刚登基,让房玄龄组建朝廷,特地吩咐“官不必备,惟其人”。也就是官不必多,不求齐备,核心是要得其人而用之。就这个原则,唐太宗从《诗经》、《尚书》一直引用到孔子,乃至《史记》,叮嘱再三,甚至说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狐狸腋下的白毛最为珍贵,比千张羊皮都贵。房玄龄深知唐太宗的心思,他组建的朝廷宁缺毋滥,减到不能再减,总共只有643人。
怎么个大方呢?就说马周,一个禁卫将军家里的帮手,唐太宗隆重接见,迎接的使者相望于道。一席深谈,如获至宝,马上提拔,让马周到宰相府上班。一个没有科考出身的贫寒子弟,一下子提拔到宰相府当差,够大方、够有气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