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5)

《永玉六记》在黄永玉的作品中,无疑最具文学、美术联姻的个人特色。

我曾将黄永玉的文学创作归纳为四个特点:其一,“乡愁”,是他的作品贯穿始终、漫溢诗意的永恒主题;其二,“文化的感伤”,是他描写前辈文人命运与性格时,最能触动人心的历史感;其三,“幽默”与“机智”,构成他的叙述风格中他人无法模仿的个性特色;其四,“营造汉语之美”,让人们看到他如何摆脱文字的政治性污染,还原语言本色的纯粹、鲜活,贴着土地生长,在空气中自由呼吸的那种优美……

在《永玉六记》中,我们不难体味出如上四个特点。

自《永玉六记》问世以来,读书界多有评论,其中,我欣赏也赞同香港万青力先生的这番评价:

永玉先生的文学创作,也如他的艺术创作一样,是有感而发,语言受感情的驱使,往往不拘一格,别出新裁。我不是文学理论家,不敢无知妄说,不过我感到现成的文学分类术语,似乎就很难对《永玉六记》那数百条短句,给以恰当的分类概括。如:“燕子:一枚远古的钥匙,开启家家户户情感的大门”——像是诗;“窗纸亮,落雪了”——是画不出的画;“刘家老二讨个‘堂板婆娘’回来,一条街都不睬他”——像是最短的小说;“美术创作反叛的焦点不在于激情,只是需要一点必然性”——是艺术哲学;“幻想的自由只是幻想;自由的幻想才是自由”——又是人生的体验;“谁敢冒犯朴素?”——而这种短句,更凝聚了太多的内容,如蒸馏海水的结晶,不仅是氯化钠,还有许多别的元素。《永玉六记》,除《芥末居杂记》的一百零七则可称为“寓言”外,其余五记中,只好以“格言”、“警句”,或干脆“短句”称之,其实还包括了如结晶体的小说、散文诗、独幕剧、讽刺小品甚至政论。这种文学性的短句我以为是永玉先生的一个创造。古今中外的格言,往往重于说理劝诫,而少见运用形象和幽默的力量感人。如中国明、清时代流行的文人清言,或称警语,除表达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外,多是“市隐”中狭隘生活圈子中的闲情逸趣,给人一种消极无奈之感。而永玉先生的短句,则可以使人动心、动情、动容,使人沉思,使人振奋,使人回味,深之所爱,切之所憎,又岂止是无关痛痒的“清凉剂”而已?我感到,仅仅是一部《永玉六记》,足以使他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应有的地位。

(《我所知道的黄永玉先生》)

借《永玉六记?珍藏版》推出之际,简述其创作历史背景及特点,权作后记,希望能有助于读者了解“文学家”的黄永玉。

二○一三年七月六日,北京酷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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