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开(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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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暑假要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才对得起这份酷热吗?

满世界的BP机就像树上的小虫一样叫着,满世界有BP机的人就像惊慌失措的猫一样,先是低头看一眼,然后面色仓皇地到处找公用电话,回找他的那个人。大多时候,一个人的机子响了,几个人同时低头去看,你就觉得有那机子的人永远都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时刻等着人找他,又时刻担心有人找他。周凯就很想买一个,我看得出来,他拿了姚航的机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我说喜欢就买一个呗,他说他就认识我,一回家就看到了,去厂里,想看的不想看的人都在,有话都不想讲了,有时候忙得连屁都没有时间放,还带着这个“虫子”满地找电话,也有可能一天到晚都不会叫的。是啊,家里也没有座机,响了还得往外跑,我们这种人是没有什么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的,就断了这个念头,想想,还不如安装个座机,大多时候都在家猫着,一找就能找到,多稳妥呀。说是这么说,安座机要一千多元呢。

记得铁生就有这么个小东西,还老叫唤,一叫唤他就往校长办公室里跑,嘴里还不闲着:“哟,不好意思,有人找我,朋友多了就是这样,烦人啊!”心烦的人其实是老贾,见来的人多了,他一气之下在传达室里重新安装了一个座机,再也不许老师们去他那里接打电话,但是传达室的电话是用盒子锁起来的,只能接不能打,所以意义也不大。霍康跟校长关系好,所以他有钥匙,就经常去打,因为铁生跟霍康关系也好,所以他也能用。有人觉得不公平,向老贾反映过,但是老贾说霍康是为了工作需要,谁都知道,任何一个单位都会有一些拥有特权的人,怎么形成的呢?那就是利益,共同的利益形成了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用一个不太好的词语就叫作“结党营私”。

井台中学的老师都老实,习惯了这些不公平之后,慢慢的这事情就没有人计较了。得了好处的铁生说:“小家子气,计较这些小事情干吗?显得你这个人特别没有品位,没有思想,没有高度和深度,有思想有品位的人想的是国家大事,比如我考虑的就是西哈努克亲王的流亡呀,阿拉法特的信仰啊,当然现在想的是香港回归了。”

香港回归不是丁铁生一个人要想的事情,这是所有中国人的期盼。是啊,就连艾敬也在唱:“1997,快点到吧,我就可以去香港了……”满大街都在唱,再不唱啊,有的孩子真以为香港是外国了呢。

香港回归了,连我们这样的郊区都有大型的欢庆游行,比过年还热闹。游行队伍近两公里长,花车扎得令人叹为观止,很多学校也组织了游行方阵,很有意义的一次爱国主义教育。连不爱热闹的周凯都牵着我的手去看。好多人选择了今年结婚,赶上一个回归的喜庆年,沾个喜气,远方的感情,眼前的感情,大感情,小感情,国家的感情,民族的感情,个人的感情,统统都回归了,多好啊!

丁铁生也凑了这个热闹,终于和袁英结婚了,先是在袁英娘家办了酒席,按照风俗,袁英没有穿礼服,没怎么刻意打扮,只是穿了得体的新衣裙,我们都去了,几十桌饭菜就摆在院坝里,感觉不像结婚,像铁生请朋友吃饭,更像暴发户在乡亲们面前显摆,场面大了些,人多了些,菜肴丰盛了些,想想觉得这场面很眼熟,哦,就像座山雕娶第三房姨太太一样气派!丁铁生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极不情愿的袁英挨桌儿敬酒,见谁都喊兄弟,其中就有袁英的舅舅、伯父,三天没大小,这很符合他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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