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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的班要毕业了,我忍着早孕反应做着中考前的最后复习。
中午家悦给我加了一个大头菜炒肉丝,一进门闻到菜油味我就想呕吐,她让我站在走廊上,等她炒好了再进去。吃的时候我又跟没事儿一样,觉得好吃得很,家悦就笑我作怪,我说我就是想偷懒,假装的。
其实还有更恶心的东西等我回去吃,那就是周凯晚上煮的带壳的鹅蛋和猪肝汤,想想就不禁打寒战,为了孩子,他们说吃啥就吃啥吧,只要不都吐出来就是胜利完成任务,唉,吃饭成了任务就是一种痛苦。
天热了起来,我老觉得胸闷,盼望下一场大雨。
心诚则灵,晚上真的就下了。先是滴滴答答,后来是唰唰唰唰,最后是哗哗哗哗,感觉屋瓦被洗刷得很干净,感受到它为我们遮风挡雨的那份浓浓情谊了。突然,好像是一滴水掉到了我的脸上,我迷迷糊糊吓一跳:“啥?周凯,你看是啥掉我脸上啦?”他哼哼唧唧地醒了,打开灯,左右前后地张望,迷迷瞪瞪道:“没有啊,你做梦啊,睡吧。”“吧嗒”一滴水滴到他的头上,他猛一抬头,叫道:“完蛋了!漏雨了!”我也抬头看,妈呀,新刷的屋顶被雨水浸湿了一块又一块,像斑点狗的花皮。我们俩的第一反应都是抱着被子跳起来,跑出去丢在沙发上,然后去拿脸盆和水桶,放在床上漏雨的位置,屋里发出了漏水清晰的滴答声,此起彼伏很有节奏感,很悦耳。我们俩相对而笑,太有意思了,像我们小时候常见的情形,兴奋得睡意全无。
我们把被子铺在沙发上,客厅也有漏水,但是集中在中央部分,影响不大,只放了两个痰盂和一个大碗就解决了。厨房也漏,那就更管不了了。我们一人占领一个沙发睡下,开始聊天气,聊学校,聊厂里,聊买房子,聊孩子,然后在生男生女上发生了分歧,他要男孩,我爱女孩,我说:“生个啥就是啥吧,现在说了也没有用!”他说:“不行不行,最好是生个男孩,我们家都喜欢男孩子。”我就奇怪了:“你们家想要啥我就得生个啥呀?”他说:“生个男孩子多好啊,简单点,好带。”我说:“女孩子怎么就麻烦了?万一是个女孩你还不想要喽!生男生女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他就转过身去,不说话了,两个人就沉默了,房里的滴水声也不那么悦耳了,慢慢地还让人心烦意乱起来。周凯爬起来把毛巾放在盆里桶里,顿时就转为低沉为的“扑扑”声了。我懒得跟他说话,不讲道理的男人跟他讲啥嘛,讲到生孩子他们像个文盲似的,想着想着我就更生气了,唉,跟同事同学说什么都可以,跟老公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一句话不对劲,那个火噌就上来了,互相都爱挑刺,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心累。周凯又爬起来,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你想生啥就生啥吧,只要不生气就行,生气对孩子不好,睡吧,孩子他妈!”听他这么一调侃,我一口气又顺了,心情慢慢好了点,便沉沉睡去。
这个学期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妊娠反应很大,总是觉得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周凯说我古怪得很,我就埋怨他不够体贴,两个人好一阵子歹一阵子的。好的时候呢,手牵手去买排骨回来炖汤,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好不亲热;歹的时候呢,他就勉强煮个鸡蛋丢在我面前,爱吃不吃,我就生闷气。按照家悦的说法我这叫“孕期综合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