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假如给我一天光明

如果能给我一天的光明,那就太奢侈了!一天24个小时,1440分钟,86400秒,这么算,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我一定喜极而泣,任由眼泪模糊了这个久别的世界和那些久别的人。

我会先去看看爸爸的遗像,给他一个微笑。他是在我怀抱里离开这个世界的,我要让他看看,我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再看看妈妈的脸,估计我老了就是她这个样子,我会穿得比她还漂亮些。再好好看看我的家,每一张木板、每一块花布、每一颗铁钉,都是我去挑选的,只是,我从不曾见过它的模样。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能看见了”这件事,不然亲朋好友就会嘘寒问暖呀、围观惊叹呀,太耽误宝贵的时间了。我还是会照旧挽着他们的胳膊,把熟悉的不熟悉的街道都走一遍,看看日新月异的家乡;牵着他们的手,把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走遍,听说迎春花的藤都长到墙外去了,听说宣传栏里没有了我的耕耘改成了固定的标语,听说新修的教学楼运动场很气派……

如果迎面有同事走过来,我就打招呼:“嗨,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呀!”他一定表情难过而又假装轻松地回答:“对!就你是用心看我们的。看你眼睛亮亮的,总有一天你会看见的!”

我一定不告诉他们,岁月这把刀子割得他们只剩下青春的尾巴了!

学生换了好几茬,总有调皮的孩子猛地跳到我面前:“猜猜我是谁?”今天我会毫不犹豫地说:“金蝶呗。”她一定又惊又喜地跟同学们说,其实刘老师是看得见的。

我要去上一节课,一节看得见所有孩子表情和小动作的课。我不责怪他们,我会拿着语文书,在黑板上端正地写上:“每一朵花都应该在属于它的季节里努力绽放。”

如果天气晴朗,我就把枕头被子抱到阳台上晒晒,拍拍它们。阳光里有很多灰尘在跳跃飞舞,我绝对不嫌弃它们。在我看来,每一粒灰尘都是有生命的小精灵。如果是雨天,我就静静地看雨,看它们斜斜地飘着,洗净天地也洗净我的眼。如果是阴天,我就等一阵风吹过窗纱,我在窗下看《读者》或者是《译林》,因为篇幅小,可以看好几篇。

我还要和闺密毛毛去我们常去的服装店,亲手帮她挑选一条裙子,给儿子挑选一套T恤和牛仔裤。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在街上碰到很多熟人,他们都习惯性同情地看我,热情地打着招呼。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听到的都是美好的,我想。

不管怎样,我都要抽空去拜访一个人。认识他十年了,谈了十年的贵州农村教育,感受他十年来不断破茧而出的痛苦和喜悦。听说他戴着眼镜,满是睿智。

夜晚总会来临,但是没有人知道夜的黑不是看不见的黑,只是黑得看不清楚罢了。老公下班了,儿子放学了,吃妈妈做的饭,我要求自己夹菜,饭后抢着去洗碗,然后一起看娱乐节目。

我还想看看,微信是啥样?QQ表情是什么?大数据怎么大?“互联网”家还是“互联网+”?我要偷偷发一个“偷笑”的表情给儿子,让他追问我到底发现了他什么秘密,说妈妈与时俱进,会玩QQ啦……

夜深了,我不睡,太浪费时间了。我会独坐书房,看我以前写的东西,日记、教案、情诗。他们说我的字像男人写的,我都忘了,那就在日记本里写上:“闻茶香,你渴了;闻花香,你闲了;闻书香,你空虚了。”翻看老相片,看看前不久去过的北京天安门、白马寺、少林寺、庐山、井冈山、昆明世博园,让我再来一次身临其境。

从十七楼往下看街景,车灯如流星。我要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熟睡中的儿子,告诉他,十年了,妈妈终于又看见你了,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模样像个天使。我会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他,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一秒到来时,我会在心里对他说:如果生命对我来说是一场灾难,我也要在废墟上勇敢地开一朵小花,我看不见你,但是你可以看到我。

假如真的有这么一天,那我还会不会奢求再给我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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