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毕竟已经进入历史。幸亏有个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了以阶级斗争为纲。
这个时候又有人怀念那种以斗为纲的生活的火热伟大与过瘾了。或者干脆认为所有的斗争都是多余的、惨酷的与有破坏性的。人们,你们怎么会这样幼稚与愚傻呢?民族、国家、阶级利益与立场的冲突,是时时地地的存在。民族主义、国家主义、阶级主义是一种非常现实、易于被广大人民理解与接受,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煽情能力的说法。“阶级仇、民族恨”,革命“样板戏”的这种提法绝非空穴来风。没有这些就没有历史。但这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发动真正神圣的战斗,无坚不摧,无敌不克;它也可能引发某种褊狭与非理性的所谓“圣战”,给人们带来痛苦与灾难。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早在《尚书》中就记载了人民反对夏桀的这样激烈的口号。“皆亡”云云,甚至使我想起人体炸弹。这也说明,逼得某些人宁愿与你皆亡的历史事实与历史纪录,是当真存在过。这确实值得深思,而不能仅仅是动用巡航导弹泰山压顶。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汪精卫的此诗令我沉吟半生,看来仅仅是不怕死,完全不足以成就一个革命者一个政治家的品格。同时,辛亥革命确实有过怎样的感召力与浪漫悲情,浪漫悲情又可能是如何的靠不住,这都令我不是在17岁,而是在77岁的时候跌足长叹不已。
1928年2月6日,共产党员陈铁军(陈燮君)在刑场上举行了悲壮的婚礼。这令人肃穆而且悲伤。战斗产生豪情也产生英勇,战斗产生不可想象的伟大与火热。但人们更愿意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园里,我更愿意看到在酒店,哪怕是在农村家庭的流水席上举行的,或者干脆是没有婚礼的,在床上、在一间草屋里、在一株大树下的男欢女爱。我希望中国不是一个盛产刑场从而盛产烈士的地方。我希望中国是中华儿女的幸福家园。
我们尊敬壮烈却也渴望平凡,向往伟大却也咀嚼细节,锻造钢铁却也抚摸肉身,崇拜英雄却有时感到一丝丝恐惧:英雄们是在带领我们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带我们奔向全面的与殷实的小康社会呢?几十年前,我们肯定会把殷实小康看做一个没有出息的、庸俗透顶的、绝非红彤彤光灿灿的小农口号。
让我们再回到骑木驴的话题上来。一、怎么可能想出这样残忍、卑劣、下流、龌龊、丑陋、变态、无耻的方法来糟蹋女人?只有彻底的性无能、孱弱、懦夫、阉猪,只有在一个盛产太监、缺少洗澡习惯、视人体为臭皮囊,偏偏又制定了无数道德的清规戒律的地方,却又要装腔作势、作威作福、仇视人性的男人,才会对妇女的性器官与性欲望艳羡、迷醉,同时恐惧、憎恨、苦大仇深、不共戴天、六神无主到这一步!我们的先人当中真有孬种,真有劣种,真有无耻之徒,真有人类的公敌啊。痛哉!
二、我想起了作家权延赤执笔的有关毛泽东回忆录中的一段,这一段我曾经亲耳听到胡乔木同志的证实。说是中南海怀仁堂演出京剧《白蛇传》,剧情进展到法海制服了白素贞,将她收到雷峰塔下压住,永世不得翻身之时,毛泽东愤然起立,大声喝道:“不革命行吗?”
不论你对毛泽东有什么样的看法,不论你是不是希望从此告别革命,不革命行吗?不革命行吗?不革命行吗?……的呼号,湖南口音的血泪悲声,至今仍然震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地上,也许是整个地球的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