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间管理和自我管理不能包治百病
你听说过电动剃须刀带来的恶性循环吗?国民经济学家尼古拉斯·乔治斯库-洛根(Nicholas Georgescu ̄Roegen)曾这样描述道:“我努力加快我刮胡子的速度,为了节省更多的时间来发明一种能提高我刮胡子速度的电器。”
许多企业都陷入了这种恶性循环之中。这些企业和他们的员工不断面临各种临时加入的目标,然而,在他们尚未接近某个目标时,别人就已经大声宣布“我实现这个目标了”。于是,这些企业和他们的员工继续加快工作速度,可一切依旧是徒劳。在他们距离下一个目标还很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实现它了。具体情况可能是企业的某个竞争者更为迅速地将产品投放到了市场上,或是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自身结构的改造。此外,金融市场上各项指标的变动,比如利率等,同样也可能带来上述结果。如果企业不得不把自己的销售额增长率由20%提高到30%,而同时只把销售利润率从15% 提高到18%,企业将无法实现原先制定的各项目标。
类似的,我们个人在生活中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况。我们会发现自己有越来越多这样的感受:我总是无法实现既定目标。如果我把精力放在工作中面临的各项要求上,私人生活方面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问题;相反,若是我试图满足家人、朋友或是亲戚提出的各项要求,我将无法实现工作中的既定目标。
我们面临的来自外界的许多要求,彼此之间是不可协调的。
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在面对压力时,会采取严格的时间管理方法来解决诸多事项之间的冲突。他们把会谈的时间从30分钟缩短到20分钟,每天开始工作的时间由8点提前到7点,每周游一次泳的计划被取消。同时,他们在家里以软包装浓缩汤替代了以往食用的新鲜蔬菜汤。然而,这种近乎“危机管理”的方法多数时候只在短期内有效。这不仅是因为供我们自由支配的时间只够用来完成数量有限的任务,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我们这个以灵活、变通为特征的世界里,许多要求之间是难以协调的。
以下是这方面的一些例子:
· 有一位母亲,她每天下午4点必须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渐渐地,她开始在工作中遇到问题。因为有许多事先无法预料的工作需要她去完成,所以她无法准时在3点半之前离开办公室了。
· 有一位年轻的女士,正当她需要在企业中证明自己适合一个要求专业知识的管理职位时,她却要为自己住房的问题操心。
· 一位经常要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或者经常要出国访问客户的推销员,可能会遇到这样的困难:他参加了一项进修课程,而这项课程要求他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去听课。
· 一个打算自主创业的人,在企业的初创阶段大多都没有时间和家人待在一起,或是从事一些日常的体育锻炼及社会活动。
· 一位被雇主调到新岗位工作、只能在周末回家的管理人员,很难维持自己在原工作岗位上建立起的社会关系和友谊。
上述这些冲突,仅仅通过严格的时间管理手段是无法得到解决的。如果我们即便如此还是这样去做的话,危机将不可避免。比如由于长期忽视自身的健康状况,我们很可能会突发心肌梗塞。有时,我们会一下子对所有的东西产生质疑:“面对如此忙碌的生活,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们在内心深处渴望能够在50岁时告别工作岗位,而且这种愿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其实,这种愿望背后隐藏着我们这样一种“认识”:如今,我的生活完全被工作控制着,我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真正的自我。那么,我只好在10年或者20年之后再设法实现这一目标了。但是,这种愿望其实永远无法成为现实。老实说,我们不得不承认:
如果我们今天无法平衡自己的生活,那么我们凭什么说自己在10年或者20年之后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这种要求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在工作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工作中,我们只是像机器一样在不停地运转,要做什么,怎样去做,都是由外界决定的,我们只能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角色。在这里,我们脸上总是戴着一副面具。与此相反,我们在业余时间里所展现的,才是自己真正的一面。在这里,我们真实的感情、需求以及各种行为的动机才会流露出来;在这里,我们才能实现真正的自我。
其实,我们像演员一样戴着面具工作,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归根结底,这说明我们知道什么是生活所必需的。有时,戴着面具投入工作甚至可以说是专业的表现。
· 医生不可能同情所有的重病患者,否则他不久就会精神崩溃。
· 老师对所有学生的喜爱程度不可能保持一致,毕竟有的孩子确实总是会惹麻烦。尽管如此,老师还是要尽量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 售货员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以同样的亲切态度来对待所有的顾客,偶尔他也会有心情不佳的时候。即便是这样,他至少也要努力对所有顾客表现出相同的关注程度。
事实上,我们戴着一副这样的面具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有当我们戴上面具后的表现与真实的自己差距过大时,问题才会产生。这种不同角色之间的矛盾,总有一天会令我们彻底崩溃。
脸戴面具,头戴高帽
由于自己脸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我们在用嘲讽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的同时,也开始带着一脸虚伪的笑容远远地打量自己了。我们越来越明显地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由外界决定的。
见到邻居时,我们总是会和他们闲聊一阵,因为这样做才会被称做“好邻居”。尽管我们累得要死,可我们还是会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因为这样做才算得上是“好爸爸”或是“好妈妈”。我们答应参加孩子的家长会,答应去和孩子一起烤香肠,因为其他的父母都是这样做的。我们邀请远方的亲戚来家里吃饭,因为他们之前邀请过我们。爱人讲述他/她一天的经历时,我们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虽然我们很想安静一下。我们去美术馆参加艺术展览的开幕式,对市长夫人的油画表现出很高的兴致,其实我们心里很想赶快回家……
你可能亲身经历过无数类似的情景,有时你在私人生活中也不得不把自己藏在各种面具之后,更确切地说,你完全是在被动地作出反应,而不是主动地去做什么事情。单就这些情况来讲,其实谈不上好与坏,只有当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以一副戴着面具的面孔示人时,当我们不再是有意识地戴上、摘下面具时,或者当我们不再清楚什么对自己来说才真正重要时,我们的处境才会变得糟糕起来。
在当前的信息社会中,这种命运降临到我们头上的危险性可谓越来越大了:
· 身边的世界变化得越快,我们面对各种新要求的频繁程度也就越高。
· 留给我们作出反应的时间越短,我们作决定前的思考时间也就越短:我究竟要不要努力让自己去适应这些要求?
· 我们不假思索就接受的要求越多,迷失自我的可能性就越大。
就这样,我们一边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许多要求,一边又在自己头顶戴上了代表不同生活角色的高帽,结果就是,我们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消极、被动。生活中其实有很多不同的生活角色存在,以至于我们必须从中作出选择。工作中,你同时会以若干个身份出现,譬如领导、项目主管、员工或是销售主管。私人生活中也是如此,你可能既是丈夫/妻子、社团成员,又是房东、邻居等等。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生活可能很快就会出现过度膨胀的状况,要知道,不论我们以何种身份出现,都会面临越来越多的要求。
但是,威胁我们的绝不仅仅是我们自身过多的生活角色和那些我们毫不犹豫就戴在脸上的面具而已。因为过去为我们的决定提供支持的支柱正在一根根倒塌,所以我们迷失自我的危险性也越来越大了。这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根支柱就是信仰。它曾以各项道德准则对我们的行为进行过明确的划分——“做,还是不做”,可是在现代社会中,它的作用已经变得非常有限了。
我们与各种组织、团体之间的密切关系,以往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简化我们的决定过程。每个组织、团体都是建立在一定价值体系之上的,而这些价值体系正好能够对我们的行为进行划分。然而,在当今全球化的时代里,这种价值体系却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
另外的一根支柱,是我们的家庭关系及友谊。不同的关系网分别由一些具有共同准则及价值观的人聚在一起而构成,而这些共同的准则及价值观正好能对我们的决定作出指导。不过,这根支柱如今同样变得越来越脆弱了,这一方面是家庭的小型化发展趋势造成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工作地点的经常性变动,常迫使我们不得不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构建起的朋友圈。
在过去能够帮助我们作出决定的,还有我们的工作身份。然而,由于传统的职业形象正在逐步发生变化,同时也因为我们在生活中经常要面对同时从事多种职业的挑战,所以这根支柱也变得越来越脆弱了。有关这方面的内容有一点简单的补充:
回答“我是否要做这件事”的前提,是我们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我们只有在对生活有了一个长远的认识之后,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这种对未来的展望绝不可以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附带进行,比如在吃晚饭和看每日新闻之时进行。它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一颗安静的心。如果我们的内心正处于紧张状态,那我们只能陷入对日常琐事的思考,而无法获得全新的、面向未来的想法。我们的注意力被束缚在短期的各种必要性之上,结果就是我们往往会忽略对全局的观察。因此,当我们需要作出重要决定时,为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不受日常生活的干扰是必不可少的。
类似这样的暂停,我们在以后会越来越需要,因为:
越来越多的新要求向我们袭来,外界迫使我们作出反应的速度越快,我们也就越有必要在问题变得严重之前稍微放松一下,问问自己:我究竟想得到什么?什么对我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我的未来会怎样?
我们只有在适当的时候暂停下来,才能为我们的行为找到最佳的价值尺度和选择标准,以防止自己像浮标一样被汹涌的海浪来回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