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条件实行“自由放任”,在新南非是没有这种可能的。真要“自由放任”大概也只能先像津巴布韦那样用强权人为搞出一个平等“起点”,不过有这样的强权恐怕也就不容你自由放任了。所以可供选择的其实只有津巴布韦式的办法或者姆贝基的办法。津巴布韦式的办法是剥夺白人土地,搞工矿业国有化,走“社会主义”之路。而姆贝基的办法就是以大力度的二次分配,换得初始分配可以相对自由,产权无需大取大予。从某种意义上讲,穆加贝在津巴布韦搞的那一套就像“非洲的苏联”,曼德拉-姆贝基在南非搞的一套就像“非洲的瑞典”。而自由放任的“非洲美国”将来随着两极分化的缓和、中等收入阶层的壮大、二次分配必要性的降低或许会成为一个选项,但在新南非初期是不可能在民主条件下得到多数人支持的。津巴布韦的做法之危害现在已经是有目共睹。不少人抱怨曼德拉与姆贝基没有搞“非洲的美国”,这其实是强人所难、不切实际的。而“非洲的瑞典”当然无法与欧洲的瑞典相比,但与“非洲的苏联”相比,新南非这个“非洲的瑞典”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有人分析过,今天南非领取社会福利者人数大约是所得税纳税人的三倍之多,按照国际标准这是极高的比例。这意味着在南非平均每个狭义的纳税人(不包括企业法人在内的自然人纳税者)要负担3个弱者的社会保障,这种再分配的力度的确相当高。国际经济学界注意到:南非尽管失业率高企,收入不平等在世界名列前茅,但是南非不像大多数世界上发展中的高度分化国家的一点是:南非没有蓬勃发展的“灰色经济”(非正式经济);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估算,南非的劳动力只有15%是工作在非正规部门。而这个比例在巴西和印度都达到一半左右,有的国家如印尼,甚至高达近四分之三。研究者认为,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是南非的普遍福利体制。换句话说,很多失业的南非人并不像一些国家那样靠捡破烂、摆小摊等“非正规”方式度日,福利安排解决了他们的基本生存。而南非初始分配中惊人的不平等,经过二次分配的调节后也会明显缓和。
因此看来,那种根据初始分配基尼系数的升高而断言新南非比旧南非更不平等的说法是就初始分配而言,落实到社会现实就需要商榷。旧南非基尼系数虽比新南非略低(其实也非常高了),但不仅如前所述,身份性的不平等性质上就比竞争性的不平等糟糕。而且由于旧南非的二次分配就整体(即就黑白关系)而言是典型的“负福利”,若计入二次分配则基尼系数肯定会更高。另一方面,新南非初始分配的基尼系数确实很高,但由于有很强的“正福利”,二次分配后基尼系数肯定会明显降低。就二次分配后的情况而言,虽然我们没有找到确切数字,但新南非的基尼系数应该是低于旧南非、而且低得不少的。不过,旧南非由于实行种族隔离,白人社会与黑人社会分开,那贫富悬殊的直观性不强。而新南非黑人有了迁徙自由,尤其是最穷的人大都进了城市,而索韦托那样的地方却出现了富黑人的豪宅,贫富近距离共处,那差异就显得非常抢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