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胡兰成其人,最常见的定位是“高级文化汉奸”,所谓“高级”,是因他做过汪伪政府宣传部政务次长;所谓“文化”,是因他是一个学问人,而且还是大学问人,办过杂志,出过书,并且涉猎面甚广,被誉为“民国第一才子”。所谓“汉奸”——对不起,我不是历史学家,对政治又极不敏感,若不是因为张爱玲,是断不会对胡兰成这样一个人感兴趣的。除了他对于张爱玲的辜负之外,我对他也说不上有什么恶感。虽然我痛恨汉奸,尤其痛恨帮助日本人残害同胞的汉奸,然而对胡兰成,我找了许多资料,也并未找到明确的事例来举证他的卖国行径,所看到的,无非是“为日本人摇旗呐喊”、“违背良知”、“无耻之尤”之类概念性的词汇,他的《山河岁月》与《今生今世》我是跳着看的,专挑与张爱玲有关的文字来读,至于隐含在字里行间的政治倾向,却不大读得明晓。
李鸿章从前也被称为“卖国贼”,周作人1938年被正式定性为“汉奸”,而1945年出版的《女汉奸丑史》里也把张爱玲称为“女汉奸”,曾与张爱玲齐名的女作家关露更是蒙冤半世才得昭雪,连柯灵都在“文革”中被当成“汉奸”来斗……
还是那句话,历史的出尔反尔,只好留给历史去游戏。我们这里且只谈风月也罢。
言归正传。 胡兰成,1906年出生于浙江嵊县,1927年从燕京大学退学,1936年应第七军军长廖磊之聘,兼办《柳州日报》,两广兵变失败后,胡被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监禁33天。1937年因在《中华日报》上写了两篇文章,一篇论中国手工业、一篇分析该年关税数字,并被日本《大陆新报》译载,遂被《中华日报》聘为主笔,前往上海。1938年初,被调到香港《南华日报》任总主笔,用笔名流沙撰写社论,1939年离开香港回到上海,任《中华日报》总主笔,次年就任汪伪政府宣传部政务次长——这就是他“汉奸”之名的来由了。
据闻胡兰成为文,从不起草,一挥而蹴,倚马可待。稿成,亦极少改动,故有“大笔如椽”之誉。办报时,每周至少两篇社论,都由他自己执笔,因其文笔犀利,常言旁人所不敢言,每令报纸原刊社论之版面出现空窗——因社论观点激烈而被抽起不发,又并无预稿替补,遂只得留白,是谓“空窗”。
同仁有规劝其稍事隐讳以免触犯当道禁忌者,他回答人家:“报纸版面有‘空窗’,正是胡某报刊之特色。”可谓狂狷本色,自负之极。
汪伪司法行政部长罗君强在回忆录《伪廷幽影录》中提到胡兰成的一节这样说:
在汪精卫发表“艳电”(作者按:回应日本近卫首相招降声明的电稿,发表于1938年12月29日的《南华日报》)后,胡兰成忽然大谈汉奸理论,连续发表文章。林柏生(汪伪宣传部部长)就用他的文章充社论,其中《战难和亦不易》一文,极为陈璧君(汪精卫之妻)所欣赏,认为他是个人才。经过打听,才知道他还是一个月支薪水六十元的小编辑,一家生活很不易维持,且眼病甚重,无法应召去见“夫人”。陈璧君狠狠地责备了林柏生,认为他埋没真才。林受此训斥,大为惶恐,马上升胡兰成为主笔,加大薪水,送他上医院治眼病。由于陈璧君的推荐,汪精卫也加以青睐,后到上海赐以“中央委员”头衔,在汪伪行政院宣传部当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