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民:云门舞不尽 1

林怀民,1947年生于嘉义。

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曾祖父是清朝秀才,祖父是留学日本的医生,父亲是嘉义首任县长。如此家族出身,所从事的常常非文即政,他却一改家人的厚望走上了舞蹈之路。

“世界一流现代舞团掌门人”、“世界级编舞大师”、“中国人的光荣”——多年后,林怀民的头顶戴上了如此的耀眼光环。他的成绩,成了华人社会与现代舞的一次绝妙碰撞,让世人都惊叹不已。

创团三十多年来,他已带领云门舞团上演了一百六十多出舞作,这还要去掉中间解散的一段时间。他的这些舞作,从世界级的艺术殿堂,演到小县市的体育馆、乡镇学校的礼堂、搭在乡间村落空地上的舞台;取材也丰富,或改编古典文学、民间故事,或演绎台湾历史、社会现象,或尝试前卫观念、传统美感。这让他的舞作不仅得到了业界的赞赏,也获得了极高的民间支持,举行户外公演的时候,平均每场观众都有五六万——他的作品,已是台湾观众两三代人共同的记忆。

他给华人社会带来了一份灵动和诗意。

 采访手记:

在观众眼里,舞者是美者;在我眼中,舞者更是勇者。他们与人交流的渠道,是展现自己的肢体;他们抗争这个世界的武器,也是鲜活的血肉之躯。所以在我看来,比起耍嘴皮、挥笔杆、卖力气、动脑子、斗心计等等谋生方式,舞蹈,最为原始,也最为极致。

人类没有文字的时候就有了舞蹈,我们的祖先祭天谢地、庆生哭丧、出征迎返,哪一种仪式少得了舞蹈。当然,日后这一形式变成某种职业,也逐渐丧失了其初始的神圣意义。我特别不愿意看到伴宴的、伴歌的舞蹈,觉得那是一种玷污。

云门舞集的舞蹈,让我重新为舞而血脉喷张;林怀民的话语,让我再一次体会生命的尊严。尽管这些舞者长年在简陋的厂房排练,每每在田埂村头表演,但他们的举手投足间,闪烁着高贵的光芒。

向勇敢的舞者致敬。

许戈辉:开始学习舞蹈的时候大概多大?

林怀民:正式学习舞蹈那年我二十二岁,够老了,我的脚刚开始只能拿到及腰,等到我二十四岁的时候,脚拿到过头。我上街的时候、坐地铁的时候,都把脚拿起来挂在任何可以挂的地方,以此锻炼。年轻有的是体力,年轻的时候想干什么大概都能干得到。

 五岁的时候,小林怀民观看了英国芭蕾舞电影《红鞋子》,从此开始痴迷舞蹈,一发不可收拾。家里人都笑话他是个小疯子,不过母亲依旧为他做了舞鞋,供他消遣。那时候,舞蹈于他,还只是一场童年的梦幻。

十四岁时,美国荷西·李蒙现代舞团到台湾进行表演。表演极大地震撼了林怀民,让他赶紧拿自己头一遭领到的稿酬去上了一次为期两个月的舞蹈课。从此学舞便成了一种常态。大学时他曾师从旅美舞蹈家黄忠良,又在舞蹈家王仁璐的表演中见识了现代舞大师玛莎·葛兰姆的编舞理念和技巧,开始热爱现代舞。不过那时候,舞蹈于他,还只是一项爱好,断没有想到自己有天将以此为生。

1969年,他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留学美国,念新闻硕士班——他却在玛莎·葛兰姆及摩斯·康宁汉舞蹈学校报了名,正式开始研习现代舞!

1973年,林怀民回国。回来的他不是新兴的作家,不是新锐的新闻工作者,而是率先以“中国人作曲,中国人编舞,中国人跳给中国人看”为口号,成立了第一个由中国人创办的现代舞团——云门舞集。

 林怀民:云门草创的那个年代,台湾舞蹈界有些年纪大的长辈搞不清楚这是什么,说这些现代舞就是奶子碰奶子、屁股碰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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