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来到莲花寺。那个刀疤和尚见了我,依旧洋溢着满脸的笑容。我说:“我来……是为了治病。”刀疤和尚拍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对我说:“施主有何病?”我苦笑着说:“我有歇斯底里病。”和尚问:“病根何在?”我眼睛溢满泪水,抿着嘴低声道:“病根在我心,我忘不了悲伤的过去。”和尚见我快要哭了,就收敛笑容,认真地对我说:“施主住下,为本寺打理莲花吧!”我抬头望见大大的池塘上漂浮着许多绿色的荷叶,用力点头。
莲花寺很小,只有一位年轻的胖和尚。寺庙虽破小,但拥有一个很大的莲花池,因而叫莲花寺。寺庙的胖和尚脸上有块大疤痕,所以我总笑称他为“刀疤和尚”。我多年前投宿此寺而相识,此次再来寺庙,实在是因为我痛苦难过,想在此修一段“苦”心。我听从吩咐,从此住下,打理这片莲花池。
池塘上绿色的荷叶覆盖着水面,偶尔会开一朵粉色莲花。荷叶上总飞舞着许多蜻蜓,晚上会有阵阵的蛙鸣。而我打理莲花池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刀疤和尚说,我只需要认真看着莲花开就行了。我瞪着眼睛问:“这就是所谓打理啊?”刀疤和尚笑嘻嘻地说:“这片莲花池太有个性,如果有个人整日看着,就会更勤快地开莲花。如果没人欣赏,它们就懒得开出莲花。”我半信半疑地每天拿一把椅子,坐在池塘边,喝着茶,看着满池的荷叶。果然如刀疤和尚所言,刚开始只在半夜羞答答地开一朵莲花,慢慢地就争着开……七日后,竟然满池都开了花。清风扫过,清香扑鼻。
刀疤和尚过来拍着我的肩膀,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低沉而有力地说:“请记住这一片美丽的莲花,过了今晚,你就要等明年了。”说罢,他转身拿来一壶茶,幽幽地说:“我知道你肯定又会犯病,多愁善感是修行最大的利器,却也是最大的障碍啊!”他说对了,我听罢,看着眼前满池的美丽莲花,想到过了今晚它们就要枯萎消失,难过得眼泪在眼眶不停地打转。刀疤和尚为我倒了一杯茶,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说:“用心好好留住这片美景。”我们俩就这样坐在莲花池旁,喝茶看花。
当夕阳西照时,刀疤和尚忽然问我:“美吗?”
我用力地点头说:“当然,很美。”
刀疤和尚把我拉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带我到了池塘的另一边。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臭味,越走就觉得味道越臭。原来他把我带到了寺庙的厕所旁,我看见一条发着恶臭的“水沟”从厕所那边流向池塘。他指着这条充满恶臭的水沟说:“你看,你看到的美丽的莲花,靠的却是这些污秽的粪水。”然后,我们回到桌椅旁,他笑着给我添茶道:“没有污秽的养料,就不会有美丽的莲花。没有漆黑的黑夜,就不会有光明的阳光。同样的,没有痛苦的昨天,也就不会有淡然的今天。但我们总不能老去看那污秽的养料,老躲在黑暗里不见阳光,更不能老活在过去里不回到今天。就算明日莲花就会枯萎,但我们如今不是还能看到它们美丽的身影吗?过去了就让它们过去好了,把最美的留在心中,过好每个当下的日子,苦的让他苦去,甜的让他甜去,修行修的就是这么一颗‘随它去’的本心啊!”
我忽然想起了老和尚特别嘱咐我的一句话:“随缘受劫。”忽然明白,我所有经历过的痛苦或者未来也会继续经历的痛苦,都是我的缘,我既然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既然无法逃避明日将会发生的事,那就好好活在当下,把心放平,平静地面对过去的一切痛苦和未来的一切苦难。最后,刀疤和尚说:“修好一颗心,让心面对波涛不起波澜就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