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茶浮沉

(一)有心解禅

“吱呀”老人家推门进来。

他竟然背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包袱,散落开来,“哇!”都是给阿薰带来的好吃的,小香炉蹦下地,“哇!”阿薰狂喜,发现自己可以走路了,惊喜中拿起一支香闻了闻,哇,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珍稀好吃的异香,味道一定很好吃!

小香炉捋了一下口水,正要吃到嘴里。

“吱呀”老人家推门进来。

睁开眼,看到老人家,小香炉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小梦。自己依旧呆在条案上,口水还在,因为禅堂里的确是异香扑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客人来,老人家早早煮上了后山山岩上采到的兰香茶。

这茶每年只有一天采来最好。这一天也只有一个时辰采来最好,山岩万仞,岩茶三棵,最多一年老人家只采得青叶二两。

为什么这么珍稀?茶树生在山岩缝隙,经过山岩每天渗出的晨露浸泡,最妙的是加上山岩盛开的兰花熏染,沁心别香已经渗透叶片和叶脉。

但是今天为何如此香?

今天却非泡茶,

如果仅仅开水去泡,叶片香味溢出已然出众,但是,沁透叶脉的兰花香味却很难被逼将出来。

于是沸水煮来。

叶片之香展晨露之剔透,跃然入水,

叶脉之香藏兰草之蕙质,翩然出味。

“倒是挺好闻,但是水,我才不会喝。”身为小香炉,阿薰对水最为讨厌。

为什么老人家开火煮这等好茶?小香炉想起来,罕有人至的禅堂昨天来了客人。

头一天深夜,一个失意的年轻人远道而来,希望老人家拆解心事。老人家安排他在东侧厢房睡下了。

老人家煮茶不多久,年轻人也进入禅堂,盘腿坐在老人家对面的蒲团上,愁云满面,讲述自己的不如意,阿薰仔细看着这位愁眉紧锁的年轻人,听他讲自己屡受挫败的故事,听着听着,连没心没肺的阿薰也不禁表示同情起来。

老人家却只是静静倾听,一语不发,一直听完。

“你帮我去院中的缸里取一碗水来。”老人缓缓说来。

年轻人还没有从自己的失意中完全走出来,垂头丧气地拿了一只茶碗,取来一碗水。老人家将那些上等茶叶撒入这碗水,说:“你尝尝。”

年轻人不解其意,呷了一口。阿薰心想,老人家你搞什么搞?你不劝劝人家,还让人家喝那么难喝的凉水,而且还浪费那么好的茶叶。冷水怎么能泡茶呢?

“味道如何?”

“没什么味道啊。”年轻人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老人家微微一笑,又把煮出来的香茶,沏出一碗,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轻轻啄了一下,停下来,品一口,饮一口,茶碗竟然未曾放下,直至一干而尽:“好茶啊好茶!”年轻人放下茶碗,衣袖轻蘸嘴边。

“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叶,为何你觉得如此不同?”

年轻人无语。老人家领他起身,揭开煮茶的茶壶,“看到了吗?”

年轻人近观茶水,沉默良久,退后一步,深深一躬:“多谢大德指点,我明白了。”

阿薰依旧糊里糊涂,不过,小香炉看到愁云已经从年轻人眉宇间顷刻散去。

年轻人拜谢之后,从禅堂走出之时已经是昂首阔步。

晕晕乎乎的阿薰还是挺遗憾的,因为送别前,老人家将剩下的兰香茶全送给了年轻人。“啧啧,这是多好的茶啊。”

老人家微微一笑,踱步而出,“天下,有哪种茶是不好的呢?”

禅堂里,氤氲着兰香茶的醇香,经久不散。

(二)无心解馋

凉水沏茶,茶叶浮在水面,再好的茶叶也无法入味。

沸水煮茶,茶叶屡经沉浮,茶的清香自然散逸开来。

沉浮之间,

茶叶才能将天地灵气的香味浸出散逸。

沉浮之间,

人生才能将如来生命的本然萃取而出。

感谢沸水,随其起伏,茶叶才能最终舒展。

感谢风霜,随遇而安,生命才能顿悟本然。

栉风沐雨、饱经风霜且经得起岁月沉浮的人,

才能最终获得心灵的大自由和大自在。

哪个茶,不是好茶呢?

哪个事,不是好事呢?

尘劳回脱事非常,

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经一番寒彻骨,

那得梅花扑鼻香?

——黄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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