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一有机会带着主子跑就撒欢,身量矮小仍偏要跑在头里。至了这凌险之地更得了它的意,短腿极致灵巧,蹄子上像挂了吸盘般稳当,看似走不得的路在它的足下如平川般自如。几次有惊无险后,叶凝欢的脸上大大有光,在众人的赞叹声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触目景致恢宏,倒把烦恼抛掉大半,笑得开怀。
叶凝欢这一笑,板凳又以为像是当日比赛上山,憋足劲地跑,定要再抢个马中状元!板凳毛长皮厚,最喜雪地冰天,擅行险路,有雪里飞的美名。到了这地方,别的马都不是它的对手。一来二去,沈雅言这个引路的反倒有些跟不上了。
沈雅言原本没当回事,不紧不慢在后面指引路径。但瞅着那小马越走越偏,竟是像要往险峰上跑,心下有些急了。每每她赶上去,总要被那小马甩开。而且那小马像是非要较劲儿似的,直觉她总追更起了性,一个劲儿地往那更难走的路上带,生生要把她们全甩掉!
沈雅言担心,扬声叫:“王妃,再往上是凌刀峰,上不去的。”
云栖蓝和阿宁跟在沈雅言后头,本来闲扯开怀,后来听得沈雅言叫唤也有些不安起来。道窄雪厚,分不清边上是不是虚路,云栖蓝也不敢硬催马往前挤。只跟着叫嚷:“王妃,你勒住它,让它回来!”
叶凝欢回过神来的时候,板凳将她带得老高。一侧是山,一侧是深谷。板凳所踏之地压根儿就不是路,像是踩着山侧硬爬。她不敢愣勒它失了平衡,急得摸着它的脖子跟它说话:“别走了,回去,回去!”
板凳哪听得懂这些,小身子拧着在山峰间跳,竟如岩羚山羊一般只在那绝境之间奔,几下跃转一道峭壁,掩进雪丛中没影了。远远听叶凝欢尖叫声传来:“啊……你要去哪?停下……”
沈雅言看呆了,这哪里是马,简直就是猴!
云栖蓝急了,哪里还顾得收敛?身子自马背上凌纵而起,灵雀般顺着隐隐的声音追去。身姿凌利与曼妙相融,流光化虹转瞬便无。
沈雅言和阿宁大张着嘴巴瞪着险峰。半晌阿宁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女人竟……竟……”
沈雅言连话也说不出,原想着她有功夫,没想到是如此绝顶。
板凳带着叶凝欢往顶上跑,叶凝欢的心都快被它给震出来,原本还能叫唤。后来只觉眼前一会儿是万丈深谷,一会儿又是险险斜峰,一会儿是雪景融树,一会儿又是阴云漫散。最后再不敢看,全副力气只用在扣紧马鞍别跌下去,尖叫声哽在喉咙里,再发不出来。她身上穿得厚,又吓着了,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板凳把十八般武艺使了出来,跳来跃去,无路也让它踏出一条飞天路来。带着叶凝欢往那无人敢攀的绝顶上去。
云栖蓝追过峭壁听不到动静了,只得搜索着板凳落于雪地间的蹄印赶。眼见所走的都是无法行走之路,心里把叶凝欢骂了一万句,弄这么个破马来骑,当真是作死!
直到叶凝欢觉得停了下来,才敢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心都快蹿出来,不是畏惧而是震撼,板凳立于凌绝之巅,乌巢山有名的鹤颈峰竟如在身畔,触目再无拦阻。回望去,青马关内的情景皆在眼前,城如沙盘,房如棋子。
她小心翼翼爬下马背,脚直发软,半天才勉强站稳。站在马侧抱着它的脖子,一边看景色一边说:“咱们不跑了哦,等云栖蓝来吧?她肯定会追来。”
根本没有下山的路,她也没有勇气骑着板凳下山了。大头冲下肯定比上来更恐怖,小心肝受不了这刺激。云栖蓝见她跑丢了自然要追的,她是高手,应该能找上来的。她宁可让云栖蓝背也不要板凳背了。
她慢慢坐在地上,汗渗下去又有些泛冷。兜紧袍子,看着层峰峻岭出神。等云栖蓝来,还要跟她商量着别告诉楚灏才好。这次可不是独上流锦坡了,楚大爷知道了岂不跳了脚?
叶凝欢胡思乱响,冷不防一道白森森的影子猛然蹿上来。她定睛看去,又吓出一身冷汗,竟是只体格健巨如小牛犊一般的山猫。它跳上来看到有人,龇着白森森的牙围着打转。
叶凝欢动也不敢动,眼只顾盯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