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翩跹 恨若连环(8)

这算什么?监视,还是保护?

我下意识地想将外袍脱下,伸手触及的却是白凡的黄衫。念及外面夜深露重,我沉沉一叹,终是不忍。于是我开门将黄衫递了出去,看着白凡穿上黄衫,我方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

白凡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将我推进屋子,随即缓缓将门合上。

我眼见着门缝逐渐变窄,追问道:“你说过不会让我受伤,是真的吗?”

白凡没有停止手下的动作,再次把门带好。当两扇门锁紧的那一瞬间,我只听得他幽幽一叹,“你总是……”

盯着门缝好一会儿,我才走回床边坐下。

我知道有白凡在,凭我自己的能力肯定是逃不出去的……难道真的要我乖乖地嫁人?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白凡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背叛了我,而此时我却并不憎恨他,我有的只是深深的失落,因为对他那么多年的信任,竟一瞬间全都变了。

我眨了眨眼,尽管心中难受,却掉不下一滴煽情的眼泪,于是我无声地笑了笑。

何必哭泣,总还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更何况,白凡还是顾及我的,只不过,我已不再是他心中排第一的那个角色。

想开了,我便向后一仰,惬意地躺在床上。

一夜无眠。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我觉得眼睛干涩极了,便伸手揉了揉。随后我下了床,走到铜镜前将发簪拆了下来,正待梳理之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听到白凡恭敬地道:“公主。”

原来是赫连长频来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懒洋洋地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起头来。

“范大人,你为何会在这儿?”赫连长频有些惊讶。

“回公主,臣知道这位姑娘是公主看重的人,生怕有闪失,便彻夜未离地亲自守在门口。”白凡拿着官腔道。

“辛苦了,不过倒不必,我想她一时半刻不会醒来。”赫连长频说着推开门,“你守了一夜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今……”赫连长频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此时我从镜子中清楚地看到赫连长频的惊讶表情,只一瞬间,之后她飞快地换了一副笑脸。

我暗自冷笑,然后道:“公主起得好早。”

“姐姐也不晚。”赫连长频笑着来到我身边,打量了我一下,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丫头,微斥道,“都是瞎子么?还不过来给姑娘梳洗打扮!”

那丫头伶俐极了,忙快步行了过来,“奴婢微雨,伺候姑娘梳头。”说完,她便从我手中取过梳子,灵巧地梳理起我的头发来。

“多谢公主厚待。”我暗自好笑。

赫连长频则站在我身后笑道:“姐姐见外了。我已将你当成我的知己姐妹。自家人不必客气。”

“那我就斗胆了。”明白赫连长频话里有话,我依旧装傻,“我真是猪,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赫连长频掩唇笑道:“姐姐睡了这么久,吓得我还以为殇夙鸾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如今见你醒来,我也算是放心了。”

“让公主担心了。”我一唱一和地与赫连长频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这边微雨已将我的头发梳好了,我起身问道,“不知我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赫连长频拉着我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打定主意了,要请姐姐去连章游玩,也顺便陪陪我。姐姐知道,我没什么兄弟姐妹,好容易遇见了姐姐,姐姐可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怎么会?”我笑着瞥了一眼木桩一样站在门口的白凡,又道,“公主有心,我感恩都来不及,哪还敢不从呢?”说着,我与赫连长频对视一下,随即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朝阳分外灿烂,丝丝缕缕洒在赫连长频如花般的年轻脸庞上,此时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虚伪和算计。

各怀着心思,我们终于到了连章的京城潼炀。

长公主回国,迎接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可见赫连长频在连章确实很有威望。

命人将帘子掀开,赫连长频端坐着向外扫了一眼,她眉头轻皱,目光锁定在一位年近六旬须发皆白的老臣身上,“阮卿,怎么没听到殷卿的朝歌?”

“这……”那被唤做“阮卿”的老臣略一犹豫,随即道,“殷大人因畅音院走水伤了嗓子,经治疗,虽然已经痊愈,但是殷大人至今不肯开口,更不肯唱歌。”

“那为何不安排别的乐师?”赫连长频脸色已然不愉,却依旧和声询问道。

“回禀公主,一来,公主殿下您素来喜爱殷大人的歌声;二来,这次走水伤了不少乐师伶人,新人又没受过训练,臣怕新人唱出来的效果不尽如人意,反倒令公主不快。”

这个阮姓老臣一点不慌忙,有条有理地说清楚了原因。再看赫连长频对他的态度,我料定这个人应该是个朝廷重臣。

“既是这样,阮卿费心了。”赫连长频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随即命微雨将帘子放下,“一会儿传殷卿进宫,本宫要问候他。”

再无耽搁,车驾一路驶进皇宫。赫连长频亲自将我安置在猗傩殿,并命众侍女将殿内收拾整洁,随后她想了想补充道:“你还少个贴身侍女,这些丫头中,你看得上谁?”

我环视一圈,摇了摇头,不是我看不上眼,只是这些丫头都是赫连长频的人。我虽然手不能提,但是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的,我又何必让别人在我的身边安插个奸细?

“这怎么成,不如……”赫连长频指了一下那日为我梳头的微雨,笑道,“这个丫头随我多年,倒也伶俐,如今就给了你吧。”她不容我拒绝,又对微雨道,“以后这便是你的新主子,小心伺候。”

微雨十分机灵,连忙走到我面前福身,“微雨见过姑娘。”

我不好再拒绝,便点点头,让微雨退到我身后,随后对赫连长频笑道:“难为公主肯割爱了。”

“你又客气了。”赫连长频一边拉着我坐到了榻上,一边命丫鬟在中间的小桌子上摆了茶,“这是连章有名的绿衣茶,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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