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想我可能得了宗政澄渊的吩咐,便立即将冯紫菀提了出来,然后将我们带到一处安静偏僻的牢房。
清肃留在外面,幽韵扶着我坐在那张干硬的床上。
我细细端详起面前的冯紫菀,才一天不见,她憔悴了很多。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眼睑还浮肿着。她虽然现在看起来镇定,想必刚进来时也很是慌乱。
我叹口气,尽量和气地道:“王爷将你囚于此处,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再傻我也该明白。”冯紫菀面露狰狞之色,咬牙道,只见她的愤怒中隐隐带了一缕哀思。
我摇头笑道:“我也不和你啰唆,你打了我,这个仇我是要报的,不过不是现在。我只问你,我要是救你出去,你肯不肯?”
冯紫菀满面狐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不信任,“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救我?”
“你若不信,那就等着王爷慢慢审你吧。”我装出要离开的样子,道,“最好将柳玉啼煽动你的事也说出来。”
“慢着,你如何得知是柳玉啼煽动我的?”冯紫菀一愣,开口唤住我。
我冷笑道:“我问你的可不是这句话。”
冯紫菀紧紧盯着我,凄婉道:“我肯。想我如今怎样都是死,我也不怕你还能利用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好利用的呢?”
我满意地坐回去,“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重复刚才的问题,你可知王爷囚你于此的目的?”
冯紫菀点点头,“刚开始我以为王爷不过是要惩罚我,后来发现他问的都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比如家中常来什么人,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我便知道,他是想通过我来打击父亲,可恨我……”身子靠住墙壁,她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然后哭泣不止。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冯紫菀道:“想救你父亲其实不难。不过你父亲的命虽能保得住,但是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肯吗?”
“我肯。命都没了,要官何用?”冯紫菀连连点头。
“很好。”我微笑道,“其实这事很好办,只要你说的话能让王爷满意就行了,但不一定非要全都说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就是说交代该交代的,不过不是全部。只要交代一部分,让宗政澄渊能够有个名目处置冯白启,能杀鸡给猴看就足够了,不用坦白招供,弄个死罪。那冯白启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杀和不杀实际上根本不重要。
我静静等待着,话已经不能说得再明白。隔墙有耳,私下议论两派之争,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只能看冯紫菀究竟能不能领会了。
过了好半天,冯紫菀才终于了悟,只听她说:“这样王爷就不会杀我们父女?”
“不会的,没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冷下来,“现在来清算一下我们的问题。不管当初柳玉啼是如何煽动你的,只要你出去后和她说这样几句话,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们的债就算两清了,如何?”
“你想让我说什么?”经过这一次,冯紫菀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幼稚,警觉地问我。
“总之不会像她那样害你去死。”我诡秘一笑,随即站起身走过去,悄悄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然后问道,“懂了吗?”
冯紫菀点点头,看着我走出牢门,才终于犹犹豫豫地追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他的女人?”
我叹息,为什么她们都要问我这个问题,于是我回头对冯紫菀笑道:“我是他的敌人。”我又嘱咐她,“记得柳玉啼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泄露,说了谁都保不了你。”
转身出了牢门,我见幽韵一脸深思的表情,忙问:“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花心思救冯紫菀,还不让她说出柳玉啼的事。如果她说了,王爷一定会惩办柳玉啼,这样我们在王府就少了一个敌人。”幽韵道。
“不让冯紫菀说出柳玉啼的事,是因为我不想让柳玉啼这么早死,何况宗政澄渊也不想,宗政澄渊现在还不宜和柳玉啼的爹翻脸。对我来说,如果冯紫菀将柳玉啼的事说出来,我也一定会受到牵连,甚至会被灭口。冯紫菀手中有柳玉啼的把柄,若是冯紫菀死了,就无人牵制柳玉啼了,形势就会对我不利。”我解释道。
“那你到底让冯紫菀对柳玉啼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借冯紫菀之口警告一下柳玉啼,让柳玉啼安分一点。柳玉啼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势必对我恨极,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我再动手。”
“可是柳玉啼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处心积虑想对你不利,杀了你不是更好?”
“这个嘛,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不打算说太多,以后的事还是要慢慢地谋算。这几天冯紫菀应该就会招供,接着宗政澄渊就会将她审判定罪,其实她也没什么罪,多半会被释放。
回到王府,苏尔正坐在花园中的石桌旁独自下着棋。见我回来,他便面无表情地说:“你倒是忙得很,受了伤也不安分。”
我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坐到苏尔的对面,笑嘻嘻地道:“朝廷里怎么样了?那个王爷还安分?”
看了我一眼,苏尔轻轻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殇夙鸾安插进来的人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么柔弱,你还是小心些。”
我不服气地道:“为什么要我小心?朝廷的事不是该你们管吗?难不成那王爷还真想要我做他老婆?那我就一刀先阉了他。”
苏尔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笑意,道:“我有点同情他了。”
见苏尔笑了,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笑道:“你是来看我的?”
“他们都已知道我是王府这边的人,来这里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反正朝中也就那么回事,没人能永远保持中立。”苏尔边说,边将棋子收回到盒子里。
我趴在桌子上,太阳将我晒得昏昏欲睡,后背的伤口不禁有点隐隐作痛。这时一双大手将我抱起,然后轻轻地将我放回到屋内的床上,苏尔弄着香炉里的沉香,声音沉静如水,“睡会儿吧。”
“不睡,躺一会儿就起。你今天留下吃饭吗?”我翻出一本小书看了起来。
“看情况。我正要与王爷一同去审讯冯紫菀,也看看你做事手脚利落不利落。你休息吧。”苏尔笑着将幔帐扯下,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苏尔走了以后,我放下了书,神智反而越发清醒起来,刚刚那似有似无的一丝睡意此时也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