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 20

谢雪却再次停下来,掏出手机发短信。她看短信的样子很特别,眯着眼,把手机拿得远远的。飞飞望着,心头没来由地泛起酸来,女人原来是不经老的!谢雪和白玉明同岁,才四十五,就已经老花了。

风又起,花盆终于倾斜了,像一颗沉睡后猛然耷拉下的头。

身体和意识很难说清是谁主宰谁。总之,飞飞看到自己玫瑰色的衣袖飘起来,这花海穿越某种意念,浪头般卷着她扑打到谢雪身上,她柔软的身体代替了谢雪的脑袋,与花盆接触在一起,干燥的泥土摔了一地,掀起一阵扑鼻的泥尘。

飞飞被砸得半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挪动身子,前面的谢雪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面色青白,手捂着胸,呼吸困难,饱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

飞飞怔忡了几秒,伸出痛得直哆嗦的手指去掏谢雪落到一旁的提包。

天知道白玉明告诉了自己多少谢雪的事情。他总说,谢雪有哮喘,谢雪血压低……他不告诉自己那么多事情该有多好。飞飞想着,撑着腰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在谢雪包里困难地摸找气雾剂,一只手不停地抹着莫名淌下的泪水。

战斗还未打响,战士已决定退场。趁谢雪还没恢复过来,飞飞起身跑离了小区。回到家,躺进注满水的浴缸,飞飞把自己变成一粒钻进蚌里的光洁的珍珠。水哗哗流着,温柔地淌过她的身体,飞飞拿起化妆的小镜子,傻愣愣地斜照着看自己的腰,那一大片紫黑色的淤血块,像被秋雨沤死的叶子,紧紧贴在那里。

水流声像低沉的催眠曲,飞飞闭上眼往后一仰,决定睡一觉。这一觉睡得太实沉,到半夜时分飞飞才醒来,也不动,只冲着浴室顶的小灯一下下眨眼睛。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曾经看过的一场电影画面——夜幕下,结束战斗的阵地上一片死寂,月亮很高很暗,许多雾从那些尸体下的地面浮起来,一朵紫色的小花盛开在半凝固的血土里,冷若冰霜地摇曳。

飞飞低下头,用泡得泛白的手轻轻抚摸过自己丰满而细腻的腹部,然后扬扬嘴角,学着那朵血地上的花儿,冷若冰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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