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 15

省城精神病院果然有搞音乐疗法的专家,在郑老四想来,专家就是老医生。结果见了吃一大惊,专家原来是个年轻得不得了的男医生,个头儿小小的,尖下巴,戴着副黑框眼镜,像个歌星。小专家看到金宝,意外地笑,幽默地说我以为我就算长得帅的了,居然还有长得这么青瓷白瓦的。

郑老四眼圏一红,说医生,他倒是长成块黑瓦破砖还好些,就不会得这病。

第二天做了一整天的检查,小专家看完检查结果,自信地笑起来,挥挥手,示意郑老四跟他出去。走出病房,他轻轻带上门,说,没问题。

郑老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搁回去了。

两个多月过去,金宝出院了。脸比入院时白,眼睛却活泛了,郑老四的脸却比去省城时黑,眼睛也迟滞——郑老四给金宝的尽是好吃的,自己天天寡汤白水,脚都轻得要打飘了。

回家车上,金宝拿着手机,一遍遍听着彩铃“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突然,他回头看着郑老四,细声说爸爸,我拖累一家人了。

郑老四没控往,两行泪哗啦啦直淌。脸扭到一边,瘦削的肩膀抽成一团。

过县城时,金宝非要去何小芍的墓地,还买了一大堆纸钱,蹲在墓前慢慢地烧,郑老四守在一旁,全身紧张得直抽筋,生怕儿子一伤心,又痴回去。

天快黑了,金宝才烧完一大袋纸钱,神色正常地站起来。郑老四松口气,试图轻松地对儿子笑,却发现自己半边脸僵僵的,动不了。

金宝也发现了,透过半蓝的夜暮说爸爸,你的脸怎么了?

郑老四搓了搓脸,一线口水从嘴角流下来,他口齿不清地答:冷风吹……痉挛了。

父子俩回到太和镇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家里却坐了满满一屋子人,连家门口的灯下都坐满了人,小时候抱过金宝的婆婶娘姨们大部分都在郑老四家等着,金宝妈早把金宝治好病的消息转遍了太和镇。

夜蛾子成群结队地扑打在金宝家门口一百瓦的大灯炮上,发出噗噗的响声,大家认真细致地看着金宝,看得金宝脸红红的,一头钻进了自己屋里。

这趟花了多少钱?有人问郑老四。郑老四含糊着舌头说,软软的……五万块。

金宝妈这才细看自己男人,她扳过郑老四的脸,对着灯光问:怎么了?

邪风吹的。郑老四嘴里像是含着一汪水,说,我困了,想睡觉。

金宝妈赶紧打了盆热水,伺候郑老四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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