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进树桠里,天空干净得像块蜡染布,只有一朵白色的云在远天静静地悬着,像染布上的花。电话线穿过天空,三四只大红色的豆娘绕着它飞来飞去,颤动着透明的翅膀,不时停在线上,歪着晶莹剔透的大红眼睛,像在看庆生是不是真要把小等塞进电话线里去。小等啧怪地冲着豆娘拍巴掌,脸上却是甜滋滋的笑。
月亮好像也怕夜晚的奶奶,细微的光线战战兢兢地泻进木屋。小等已经藏好了剪子和菜刀,但还是害怕,蜷缩在小床上不敢睡,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床。
半夜时分奶奶又颤微微地起身来,口齿不清地低声骂:我叫你们吵!我叫你们吵!然后冲着空荡荡的屋子摔东西,什么东西拿起顺手就摔什么。小等恐惧地瞪大眼,轻轻把自己移进月光照不到的床旮旯。什么东西在嗒嗒响?惊得小等四处张望,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打战。黑暗里,奶奶突然异常敏捷地转过身来,盯住小等藏匿着的那团黑,厉声地说:你看着我干啥子?
惊悚间奶奶的脸已经凑到了小等面前,一双混浊发白的眼睛死死地对着小等,那脸上刻满了一道道古怪的纹路,像算命瞎子画的古老符咒。
没等奶奶那双枯骨似的手颤抖着抓过来,小等惊叫着一腾身跳下床,光着脚丫打开门就往外逃。
半夜的山里,门外同样是阴森的世界,枞树影子鬼鬼祟祟的,清凉幽暗的月光把所有的地方都照得鬼鬼祟祟,猫头鹰在林子里叫得也鬼鬼祟祟的,大娄山层层叠叠的树变成了聚会狂欢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