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字之缘及汉听之旅(1)

我的家乡在南方一个脏兮兮的小镇,小地方图书资源极度匮乏,小时候家中经济又相当拮据,不可能经常花钱给我买书。所以我只好到处偷书看。小时候爱不释手的那些书,基本都是偷来的。我父亲在一所小学的食堂里工作,最开始,我时常趁某些老师不在,偷偷顺走他书柜或书桌上的书,但这样零敲碎打,渐渐满足不了我读书时鲸吞蚕食般的超大胃口。学校图书馆只对教师开放,我父亲无权借书,就不时趁着学校图书馆购置新书的机会为我偷来好大几摞书。再后来,我跟校长的儿子混熟了,就隔三差五央求他从校长那偷来图书馆的钥匙,整个一个大宝库,都毫不设防地任我取用。

如果不是这些偷来的书籍,我的整个人生或许都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轨迹。也许我本来该是一个神经大条严肃古板的理科生,现在却成了舞文弄墨的文学青年。惭愧,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偷来的,却只能像孔乙己那样自我辩解: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呢?

靠着那个戒备相当松懈的图书馆,我在资源极度匮乏的偏远小镇,竟然找到了南面百城的感觉。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两本书就是《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以它们为敲门砖,我敲开了灿烂的古典文化之门,阅读了大量的诗词和古文、骈文作品。诗词铸就了我性格中感性的理想化的一面,古文骈文作品则让我收获了许多华美的辞藻和有趣的典故。对汉字和汉语词汇的积累,也是始于那个阶段。有人喜欢背英语单词,有人喜欢背百科全书,我则喜欢背古书里的各种注释,尤其是骈文和汉赋,词华典赡,名物繁多,一篇文章啃下来,常常让人内功大进。王勃《滕王阁序》、范仲淹《岳阳楼记》、王羲之《兰亭集序》、苏轼《前赤壁赋》、杜牧《阿房宫赋》、曹植《洛神赋》、韩愈《进学解》、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孔稚圭《北山移文》、江淹《别赋》、宋玉《风赋》、鲍照《芜城赋》、王粲《登楼赋》、枚乘《七发》、司马相如《长门赋》《子虚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李斯《谏逐客书》、李密《陈情表》、庾信《小园赋》《哀江南赋序》等等,错彩镂金,灿若披锦,清词丽句,委婉动人,都是那时我倒背如流的篇章。相比于《老子》《庄子》《世说新语》以及四书五经等等,这些孤立的篇章虽然极美,但如果不是被选入中学语文教材,很难进入普通人的视野。它们渊深海阔的用典和拒人千里的遣词用字,对一般读书人也是巨大的障碍和挑战。

因为每天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常常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得很白痴,智商无限趋近于0。比如做菜的时候曾经放过柴油,走路的时候掉过粪坑。大学七年没有谈过恋爱,唯一的女朋友就是书。能说出某本谁也没见过的书上一个特别冷僻的注释,却不知道同学经常谈到的三环和四环是什么意思。

我是现实生活中的低能儿,文学世界里的“全能战将”。我创作的诗词、新诗和小说在北大所有的文学奖项中都拿过第一名,无一遗漏。又因为我背了很多诗词,有朋友送了我一个绰号叫“背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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