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这么一种人,被称做心理师,或叫心理医生,他(她)们给人治病,不用打针吃药,全凭一张嘴。他(她)们不仅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承担拯救他人的使命。可惜人家孟老夫子早有预言: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大概,水柏晗这样的人,就要承受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的磨炼,最终才能曾益其所不能,承担起拯救某些灵魂责任的人。所以,当心理医生水柏晗,正信心百倍地为黄溥韬进华泰的事做周密计划的时候,老天爷伸出那双慈爱的手,偷偷地在她前方的道路上,戳出了几个深洞,然后他端坐在肉眼凡胎看不见的半空中,慈爱地注视着水柏晗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她将以什么样的姿态掉进洞里,又将以什么样的姿态爬出来?
生活中还有这么一种人,暂且不公布他的姓名和身份,得先从他的后代身上着手,因为他前半生造下的罪孽,被他猥琐、消沉的后半生掩盖了,而他曾经的残酷无情放荡不羁,恰恰在他后代的身上延续显现了下来。这又不幸被一句老话言中: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真正的当事者或许能侥幸逃脱,可是老天爷却要他承受比死还要痛苦百倍的惩罚——叫他的亲生儿子替他去死。就在此时,已经被命运选择作为替罪羊死去的人,就是黄亚梅的男人——卖鱼人高冰玉。
水柏晗准备去找父亲水得洋帮助黄溥韬的当天下午,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黄亚梅跌跌撞撞地拦住了水柏晗:“水医生啊,他死了他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水柏晗莫名其妙地问:“谁死了?”
黄亚梅的手,上下翻飞跟纺线似的比画着:“高冰玉呀!我去法院告他了,还做了伤残鉴定,他真被判刑了,判了三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用这个办法来收拾他。”
这段时间,因为黄溥韬的出现,水柏晗忽略了黄亚梅的事,就连那两个噩梦,也不曾再来打扰她。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冥冥之中觉得很多事,好像才刚刚开始,顿时,心里隐约地胀满了不安。
她问:“他死了是怎么回事?”
“水医生你是不知道哦!”黄亚梅拍打着手掌,“那天在法庭上,法官刚刚宣判,他就狂叫:‘妈的黄亚梅,就是死,你也得叫我死个明白,你这笨女人是怎么想起来告我的?’看他那个样,我吓死了,不敢吭声。后来他被关进了看守所,过几天就要送到外地的监狱去服刑。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是?好歹也在一块过了十几年,再说,等他变好了回来,还要一起过日子的,我给他送去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又买了一堆他爱吃的东西去看他……他跪在我跟前说了很多后悔的话。呜呜……”说到这里,黄亚梅突然哭了起来,双手掩面蹲在地上。
水柏晗左右看了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扶起黄亚梅说:“黄姐,咱到车里去说行不?”
“嗯嗯嗯!”黄亚梅站起来跟着水柏晗上了车。
“他说什么啦?”水柏晗问。
“他说他做的那些事,是身不由己,说他小时候不会游泳抓鱼,他爸爸把他抱起来扔进水里,拿根棍子在岸上打,不让他爬上岸来,他生气,心想干脆淹死,就把自己憋在水里……说得可怜死了。他还说等刑满回来,跟我好好过日子。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软了,忍不住也跟他说了一堆后悔的话……呜呜……”黄亚梅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做了悔断肠子的错事一样,边说边痛哭流涕,鼻涕眼泪一大把,满身乱抹。水柏晗赶紧抽出纸巾塞到她手里。她接过去,一下子全糊在脸上,哽咽着继续说:“夫妻这些年了……有啥不可原谅的……我……真的……后悔了……就什么都告诉他了。呜呜!”
水柏晗皱皱眉头:“什么都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为什么要起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