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塌了,战友们劝我,黄溥韬你得站起来,你还有父母孩子需要照顾,要知道,你不是你自己的,你是他们的……处理完爱人的后事以后,我买了一辆出租车,想靠拉脚挣点钱。不怕你笑话,全家人的重担,都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不干不行啊。我不分黑白天地跑出租,收入还行,可是身体受不了。有位好心的哥给我出主意,说可以雇一个接晚班的,人歇车不歇,能多赚点。还给推荐了一个据说车技不错的小伙子。我这人傻,看着谁都值得信任,就让那小子接我的晚班。大约一个月后吧,出事了,小子撞伤了人,没通知我就跑了。警察找到我……呵呵,事故本来对半的责任,被撞的人家有关系门子硬,最后我成了负全部责任的肇事者,被撞者明明重伤,法医鉴定偏说是落下来终身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对方要一次性解决。
“本来准备给爱人换肝的费用,因为没用上,我退还了捐助的战友,又还了部分借款,剩余的全都赔付了受害人,结果还不够,又欠下了一屁股债。
“交通事故处理完后,在一位战友帮助下,我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老总,女的,五十来岁。看我条件不错,直接任策划部经理。我天天陪着她满世界地飞,确实长了见识,学到了关于房地产的知识,我以为找到了适合的平台,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谁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叫我给她做情夫……”
说到这里,黄溥韬的脸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双手放在腿上,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膝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你恨不得把所有的心里话全都掏出来!你不会生气吧?”说完,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水柏晗。
“这很正常的啊,说明我在你眼里,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谢谢!接着说。”柏晗笑了。
“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岂能受这样的耻辱?对她,我本来当做长辈敬着的,哪能干那种事呢?我不愿意,她说不白干,不会亏待我。我……还是不答应,她就挂不住火了。我想离开她,可是签了合同的,一张纸就像卖身契,我没法甩掉她。她很生气,发配我看工地的大门,说什么正好合我原来的身份!”
“怎么合原来的身份?”柏晗不解地问。
“她的意思是,原来我是看守祖国的大门,现在给她的工地看大门,这不……都是门嘛!”黄溥韬一脸的悲哀。
水柏晗的心隐隐作痛:“后来呢?”
“一个副团级的干部,竟然受到这样的屈辱,我开始变得烦躁,经常失眠。有一次,工地上丢了钢材,工程经理非说是我跟人合伙盗窃的。我知道,那是她故意给我颜色看。”
“你怎么知道?”
“她给我打电话,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自认倒霉,为你洗清冤屈’,我不干,爬上十八层高毛坯楼顶嚷:‘如果非得说是我偷的,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那女人一看要出人命才罢休。后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地找到我诉苦,说什么爱我爱得太深了情愿为我牺牲一切……只要我愿意,还可以继续干副总,我扭头就接着看大门去了,老子卖力气不卖身!”
“现在你还看大门吗?”
“不干了,爱咋咋地!”
“后来一直没再做什么?”
“没有!从那以后,我贪图小利的臭名就出去了,谁敢雇用我?”
“朋友、战友们呢?”
“不得不承认,朋友战友都是好人,困难的时候最显真情。可是无论多么真挚的友谊,也架不住我接二连三的倒霉呀!何况,我的身后,还有两老一小拖累着,哪还有脸去求人家帮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就算是亲哥热弟,相处得久了,最后也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我是不入流的那种。他们也没再来找过我,我彻底地从朋友、战友的圈子里淡出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真想再回到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