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不能再哀悼你的腿了!”伊恋突然一改一直以来的温柔,目光坚定地望着孟海涛,提高了音量,激动地说道,“失去的腿不可能再长出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没有未来了啊!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装了假肢你还可以行走如常,不跳舞你可以做幕后编导啊,读大学的时候你不就是学生舞台剧的总导演吗?你会和以前一样出色,你是一个男子汉,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啊。师兄,赶快振作起来吧!你想让你的父母在日本也为你操心吗?”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孟海涛终于听清了伊恋的话,“还可以行走如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他怔怔地看着伊恋,目光满是期待。
“是的,只要你面对现实,配合医生做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医生跟你说过很多遍的!”
“是吗?”孟海涛一点都不记得了,他的印象中,每次医生来找他谈话,他都抗拒地转过身去,仿佛不面对医生,他就不是一个绝望的病人。
即使整个身体仿佛都在钻心地疼着,他咬紧牙关坚持着,浑然不觉身上的睡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他闭上眼睛,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心中好像有一把钝钝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伊恋看着这样的孟海涛,心里一阵难过,“师兄,我扶你躺一下吧。”他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摇摇头,默然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现在的孟海涛,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增强体力,尽早装上假肢,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仿佛看到自己又有了一双完整的腿,可以健步如飞地走路,神采飞扬地在舞台上跳跃。医生说过他这样的情况,再上舞台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相信,他觉得只要有了腿,他就一定可以重新走上舞台。
无论如何,孟海涛都是在逐渐地康复中。他的身体状况一点一点地好转,医生也允许他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轮椅上到外面去透透气。
离开病房,对于孟海涛来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第一次坐在轮椅上,因为身体重心不稳,孟海涛差点倒栽葱一般跌到地上去。等稳住以后,他低头看着空了半边的身体,突然对伊恋说:“伊伊,我不想出去了。”
“怎么了?”伊恋关心地问。
孟海涛盯着空瘪的裤腿,一言不发,眼眶却已经开始泛红。
伊恋一下明白了孟海涛的心思。虽然是盛夏时节,伊恋还是拿起了床上的薄毛巾被,从中间对折,盖住他的下半身,这才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师兄,你看,多美呀。”
盛夏的清晨,阳光明媚,微风习习,碧空如洗。禁不住好天气的诱惑,许多病人都出来活动筋骨,或者在草坪上悠闲的散步,或者三三两两地坐在石椅上聊天。草坪上残留着昨夜的露珠,轮椅碾过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带起了淡淡的草香。伊恋推着轮椅,听到不远处树上小鸟唧唧喳喳地歌唱着,觉得一直仿佛压了块大石的胸口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伊恋和孟海涛的回头率和从前一样高,伊恋只穿了宽大的T恤和七分短裤,头发随意地盘在头顶,长长的刘海遮住额头。虽然这些天来她消瘦了许多,却更显得清新出尘,楚楚动人。而孟海涛虽然气色不佳,却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俊美和英挺。两个人一坐一站,却是一对璧人。众人看到孟海涛下身盖着的薄被,都在心里默默地叹息。薄被虽然把下身遮得严实,左边却不可避免地略微塌陷下去,看到那不合时节的薄被和略微的塌陷,不难猜到他的左腿已经不在了。
这样美好的早晨,伊恋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她与孟海涛随便聊着些轻松的话题,赞着眼前的美景。她把轮椅推到树荫下,她站直了身体,挺起胸脯,做了一个深呼吸,露出了自他们出车祸以后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真舒服!”伊恋有些兴奋地说道。
此时的孟海涛却把头埋得低低的,不去看周围的人。他似乎感觉许多道目光正射向他的腿,好疼!他觉得浑身发冷,禁不住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