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一点:我们在用“知识分子”这一概念时所指的是哪些人。本书所用的“知识分子”概念,是指一种职业种类,从事这种职业的人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处理理念,这些人有作家、学者等等*。尽管脑外科医生或者工程师们也需要经历严苛的脑力训练,但大多数人不会认为他们是知识分子。另外,事实上也没有人把那些最聪明、最成功的金融奇才当作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这一概念的核心是“理念的处理者”。这种处理并不是对理念的个人性运用,比如像工程师运用复杂科学原理来建造高楼大厦或建造机械装置那样的个人运用。一个其工作可以被类比为“社会工程”的政策专家,很少会亲自监管他自己首创或倡导的计划。监管和执行的任务,留给了官僚、政治家、社会工作者、警察或者其他任何可能直接负责完成政策专家之理念的人们。这些政策专家的工作也许可以贴上“应用社会科学”这一类的标签,但是政策专家的工作从本质上看,其对普遍理念的运用仅仅是要产生出关于社会政策的更具体的理念,而那些具体理念的付诸实施则交由其他人来完成。
政策专家的工作并不是亲自执行这些具体想法,就像医生把医学应用到某个有血有肉的人身上,或者像工程师穿着长筒靴站在大楼或者桥梁的施工工地上那样。知识分子的成果,即其终端产品,是由理念所构成的。
乔纳斯·索尔克的成品是一种疫苗,就如比尔·盖茨的成品是计算机操作系统。尽管在这些成就或其他成就中也包含着脑力、洞察力和天赋,但这些人并不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工作开始于理念并终结于理念,不管这些理念可能会对具体事情带来何种影响;理念所影响的这些事情和理念所带来的这些影响,往往并非由知识分子所承担,而是由别人所承担、承受的。亚当·斯密从未经营过商业,卡尔·马克思也从未管理过古拉格*。亚当·斯密和卡尔·马克思都是知识分子。理念本身不仅是知识分子功能的核心,而且也是知识分子成就的评判标准,同时还是这种职业经常具有的危险诱惑力的根源。
学术世界的典型知识分子,举例来说,指的是身处那些被理念所渗透的领域中的人们。当我们想到学术知识分子的时候,通常不会想到大学的商学院、工程学院、医学院或者体育部门的人们。此外,学术知识分子中的流行意识形态和态度,通常在象牙塔中的这些具体院系中最为少见。也就是说,我们一般会发现社会学系比医学院更加一边倒地在政治上左倾,心理学系一般比工程学院更加左倾,英语系一般比经济系更加左倾,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