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美军中高层并不担心朝鲜人民军对韩国发动大规模的无差别炮击,而是更害怕平壤方面的精确打击。就拿我这次造访韩国期间朝鲜的一次导弹试射为例吧。我身边的朋友都害怕小布什政府会愚蠢到以军事手段作出回应:不要以为金正日会在没想明白“万一导弹被美军拦截该将如何”的情况下为导弹加注燃料;如果朝鲜人民军在美军拦截了己方导弹的情况下而毫无军事反制措施,必将大大挫伤朝鲜劳动党政权“强盛无敌”的神话形象。
朝鲜劳动党政权对此类可能的“挑衅”的回应,必定有关于其主要战略目标(之一),即离间美韩之间的同盟关系。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假如美国拦截了朝方导弹或者挫败了朝方发起的其他特种作战行动,恼羞成怒的朝鲜劳动党政权很可能会向首尔中心地区发动为时5分钟或10分钟的炮击,造成龙山基地附近的美韩人员伤亡,随后立即停止炮击。接着,美军指挥层就面对一个两难处境:长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一旦出现上述情况,美国在政治上将处于完败境地。受本国左翼运动(美军大规模驻扎和朝鲜几十年渗透的结果)影响的韩国人会立刻站出来,指责美方对朝鲜的“定点打击”(如导弹拦截)导致了韩国首都遭遇大规模袭击的惨剧。联合国方面和全球媒体则会就危机爆发的原因对华盛顿提出批评,并敦促美国以对话解决问题。如此一来,朝鲜劳动党政权就像被注入一针强心剂,同时获得更多的援助。
有鉴于此,我所采访过的部分军官和士官认为,与其推进到鸭绿江一线、彻底推翻朝鲜政权,还不如动用经济武器与其对抗。他们的观点是,不要给平壤方面提供粮食援助。朝鲜民众已经在半饥饿状态下挣扎了几十年,由于民众经常以树皮充饥,其境内的树木大都已经枯死;不要再延续他们的痛苦了,想办法让朝鲜劳动党政权垮台。
但该战略存在一个问题:在崩溃的最后阶段,朝鲜劳动党政权很可能会发动一些非常出人意料的军事行动,有可能是传统的军队攻势,也有可能是非常规的袭击行为。换句话说,朝鲜半岛堪称地球上最危险的地区之一。相较于“软着陆”,朝鲜半岛危机更有可能以“硬着陆”的方式终结。要想实现半岛危机的软着陆,北京方面的态度或许比华盛顿方面更加关键,但中国人也许并不介意朝鲜崩溃之后由美军临时承担稳定半岛局势的责任。
但朝鲜半岛的问题终将会有一个结局。正如我之前提到过的,统一之后的朝鲜半岛,旋即会面临一个无可争议的敌手——日本。凭借激情洋溢的反日演说,韩国议会里的任何政客都有可能脱颖而出,成为炙手可热的政坛宠儿。日本人明白这一点,所以正在加速“再武装”的进程,尤其是在海洋领域方面的力量,最新型的静音柴电潜艇和“宙斯盾”驱逐舰就是标志。我看到,日韩两国在朝鲜试射导弹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但韩国在东海(日本海)的独岛(日称“竹岛”)问题上与日本针锋相对。日韩双方都向相关海域派出了自己的测绘船。因此,在朝鲜劳动党政权看来,撇开韩国直接攻击日本也是一个选项。借此,平壤方面可以唤起整个朝鲜半岛全体民众“一致抗日”的民族主义情绪。
在这里有必要回顾一下朝鲜半岛的历史。古代,朝鲜人曾经与隋唐等王朝时期的中国交战。1392年,朝鲜本土建立了李氏王朝。自那时起,日本就将中国视为其在朝鲜半岛上的主要对手。16世纪末,日本曾经多次侵略朝鲜半岛,四处烧杀淫掠;20世纪初,日本更以野蛮的方式占领了整个朝鲜。直到“二战”结束、美苏盟军开进半岛(当然这两国也都各怀鬼胎),日本在朝鲜的殖民统治方才结束。日本20世纪上半叶在朝鲜半岛的统治,几乎让朝鲜人的预期寿命翻了一番,但韩国人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