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二次见到她,是两年以后,在金龙剧院门口。
你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她倒先认出了你。她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是远远地挥着手,叫着:“哎!等等!哎!”
你停下来,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她新烫了卷发,穿着灰斑色狐皮短袄,里面是桃红丝面袍子,手上是一副考究的皮手套。她往昔那张殷勤的笑脸还在,只是参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骄傲。你认出了她。
她叫你老朋友,连声道:“真是太巧了!太巧了!我们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不远处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等她,你看他们点头低语的神态,便知是日本人。她让你稍等一会儿,跑去和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话。男人们朝你的方向瞄了几眼,继而走远了。
这时,你才知道她叫朱韵丽。
朱韵丽带你去黑猫舞厅喝一杯。她说她在这里伴舞已经快一年了。即便她不说,你也知道她不仅仅是伴舞。她眉飞色舞地说起,她住进了黄河路的高级公寓,前不久购置了一只冰箱,夏天可以喝到冰水。她说话时,手腕上的玉镯子滑上滑下,好像在焦虑不安地等待你的嫉妒。
但随后,她又叹了口气,道,虽然现在日子表面上风光了,但反倒总担忧有些人看不起她,也没结交到什么好朋友,还是感觉和你很有缘分。
你猜想她对每个人都说这句话,因为你实在想不出,你们在火车上萍水相逢,算得上什么缘分?
她想找个人说说她的苦闷,就从你们分别开始说起。
那天下了火车,已是深夜,她身无分文,又提了那么多行李,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同车厢的男人提议,他那开出租车的亲戚会来接他,可以顺道送她去东新村的地址。她满心感激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