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一段很快就追上宋瑜,前头不远便是城门,陇州是个大城市,商贸往来让这里热闹繁荣。其中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便包含了宋谢两家,宋家不仅几乎垄断了全陇州的香料生意,而且在大越多半城镇都有生意,许多商贩争相与其合作,可谓家喻户晓。而谢家则以经营瓷器为主,从越窑烧制出的瓷具色彩丰富,造型精美,深受人们喜爱,因此,宋谢两家在此地颇具名望。
而且,两家关系素来很好,小辈定亲后更加密切,宋瑜跟谢昌虽不常见面,但时常能从父亲口中听到赞许他的话。道他年少有为,后生可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这人却与她无缘,宋瑜心中不无怅惘,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她该如何开口让母亲退亲,又该如何解释这事……
“三妹。”霍川立于车头,因着看不见她,面对的方向出了偏差。他神情冷峻,一派严肃。
宋瑜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脚上有伤难免趔趄,突然,宋瑜只觉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正因这一声稍稍加重的呼吸,让霍川掌握了她的位置,知道两人之间相隔不远,霍川走到宋瑜身边不由分说地扣住她手腕,将她从地上提起:“你问我为何出现?这话你应当问自己,你为何要闯进我房间?”
宋瑜没见过他这般冷厉的模样,以往他虽不易接近,但总会伪装出几分虚假笑意。眼下他连伪装都省去了,对待她丝毫不留情面:“或者你更愿意失身给他人?宋家嫡女果真有骨气,你放心,既然我碰了你,便会对你负责,改日我便去宋府登门提亲。”
若说宋瑜方才还只是害怕,如今的她则感到惊悚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霍川的阴沉面容。
她有婚约,他要如何提亲?难不成他要说破两人关系,让她从此声名狼藉?
宋瑜真的害怕他了,他就像扎在心头的一根毒针,无声无息,就会令人尸骨无存。她怎敢跟他牵扯半点关系。宋瑜敛眸,后退一步掰开他的手,声音虽小,但十足坚定:“不需要,此事我自会解决,不敢劳烦园主。”
说罢,她转身走向城门,将一人一车留在这里。
霍川胸腔翻滚着一股怒意,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
茕茕独立的霍川,面上虽然不显,内心则暗潮涌动,周身阴冷。再加上他额头沁血,衬得一张脸更加苍白。不只是宋瑜看了害怕,连仆从都不敢靠近。仆从兀自缩在马车上腹诽,这可真是陇州年度情感大戏,他虽有幸见识,但一定要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说。
霍川握着拐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敲了敲地面,唤了声仆从的名字。
仆从哎一声上前扶他,被他阴晴不定地挥开:“不必扶我,只管引路便是!”
“是,是。”仆从似已习惯他的坏脾气,他好声好气地同他指明方向,待上车后正欲掉头回花圃,想了想又回头询问,“园主是否要去医馆,先把头上伤口止住血?”
车内寂静,良久里面传来一声:“进城。”
仆从以为他同意医治,痛快地应下便要前行,却听霍川补充道:“去宋家。”
仆从心中不免疑惑,人都走远了,还去宋家做什么?他看一眼远处越加渺小的身影,认命地驾车迎上。
城内鱼龙混杂,她那副模样进去难保不会出事。霍川的马车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宋瑜身后,直到她安全进府才离开,之后,他才命仆从转去了街头的一家医馆。
宋瑜回家后没回自己院落,反而去了龚夫人居所。
她身上的酒水早已干了,但酒气却在,远远闻去像她酩酊大醉一般,潮湿的鞋履沾上了淤泥,连裙摆也被染了灰尘,龚夫人见过险些晕厥,丫鬟上前扶她坐在榻上,她缓了缓神才惊慌地将宋瑜叫到跟前:“你不是去参加懋声寿宴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宋瑜一见她便又忍不住要哭,眼泪就跟流不完似的,她扑在她母亲怀里哭诉道:“母亲,我们跟谢家退亲吧……我不能嫁给谢昌了……”
她说不能,而非不愿。
龚夫人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后背,只当她是受了委屈,忍不住责备起谢昌来:“傻三妹,这亲事是你阿翁定下来的,岂能说退便退?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母亲,母亲寻人去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