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说话,生怕对方认出自己来。他是个盲人,理应认不出才是,可她也不知那晚自己发出声音没,万一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可不得了……宋瑜悄悄抬眸看他,近看下,他的五官更为精致,可在融融日光下却透着彻骨的冷意,黝黑深沉的眸子似乎在凝视某处,听闻宋珏所言薄唇微挑。
正是这一笑让宋瑜头皮发麻,他问:“令妹家中排行第三?”
宋珏笑着解释:“确实行三,不过三妹称呼与此无关,是幼时叫惯了的乳名。”
姑娘家的乳名大都娇娇俏俏的,鲜少有人叫三妹,娇憨之中又别有一番旖旎滋味,这是宋瑜最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她不知霍川是否想起了什么,唯恐他出言刁难,万幸他只问了这一句,便淡声道:“幸会。”
宋瑜抿唇含糊应了声,搁在平时这是极无礼的举动,可她真是怕极了。他们那样亲密无间地贴着睡了一夜,饶是什么都没做,她也是被玷污了清白……霍川大抵没认出她,对她的无礼不以为意,与宋珏并行走入堂屋。
她在门边愣愣地站了许久,直到手脚不再那么僵硬,才看看头顶的青天白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总算活过来了,他没认出自己,果真如他所说的一般,幸甚至哉。
他们谈生意宋瑜是插不上话的,她借衣裳泼湿为由留在廊外。
花圃里的小院很别致,虽称不上雕梁画栋,却彩绘精美,地方不大,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宋瑜碰了碰廊下圆柱,指腹不见丝毫灰尘,想来主人是个颇爱干净的人。四下眺望,目所能及的是一片花海,花朵颜色艳丽,争相绽放,让她不由得心神往之。
若是能住在这地方,不知该多么妙趣。
然一想到霍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便浑身一抖,连忙摒除这荒唐想法。
衣裳早已阴干,宋瑜却不想进屋。里面不时传来大哥沉稳的声音和宋琛难听的鸭嗓子,间或夹杂着一两句平静淡漠的嗓音,那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宋瑜在大隆寺没听过他说话,如今细听之下觉得他音色十分特别,低沉悦耳,仿若潺潺淌过溪石的流水,最终汇入心扉。相比之下宋琛逊色不少,他最近处于变声期,一开口便听得人心肝俱颤。
胡思乱想之际,管事推着把木雕轮椅走来,到她跟前笑问道:“小姐因何不入屋中?”
宋瑜手背在身后紧紧捏着绣金衣缘,随意扯谎:“方才有些气闷,便出来透透气。”
“可是身子不舒服?”这位管家对人很是关怀,抬手便要招人去请郎中,宋瑜赶忙制止,他便又道,“稍后我家主人与令兄弟要一同前往花圃,小姐正好一起跟着,院中花开正盛,看看鲜花,想必小姐便会忘了身体不适的。”
宋瑜想拒绝,奈何招架不住对方盛情邀请,管事不待她开口便笑呵呵地入了堂屋。
她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