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酸楚(1)

从地铁站出来,外面阳光普照。

天安门广场入口处有一道安检,得意把包放进传送带,望着远方的天安门城楼,心算了一下,她可能来这里不下10次了,真是烦啊!这些年,只要来了亲戚朋友,第一站,必然就是天安门。

她站在传送带的另一边,把他们的包都提出来。杨大远走过来,拍拍自己西服说:“妈的呀,又被一个女的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昨天坐飞机,也是在飞机场被安检的小姑娘从脑壳摸到脚杆,摸得我脸都红了。看来,以后进城,要习惯这一道程序啊!”

得意从小就被教育不能说粗话,所以,当她第一次听杨大远用云南话说粗话的时候,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反感。后来的那几天,她就慢慢习惯了。

他们是从前门那个口进去的,离毛主席纪念堂很近。得意说:“你们想不想去看一下毛主席?就在那里。”

“不要钱吗?”庭庭拉着杨大远的胳膊,寻求确认。

“不要。”

“那就去看一下。”杨大远说。

他走在天安门广场,心情很好,看上去很精神,一点儿不像一夜没睡觉的样子。

但是,还没有走到纪念堂门口,他们就被长长的排队的队伍吓住了。

那个队伍三五个人一排,一直排排排,从纪念堂门口排出来,拐了两个弯儿,几乎要绕着纪念堂一圈了。

得意说:“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几年前,我外公外婆来北京,他们进去看过了,说没得意思……就是随着队伍进去,远远地看一眼,脚步都不能停的……”

杨大远和庭庭被这壮观的队伍吓住了,也听出得意不想进去的意思,马上表示:“算了,算了,不去了。”

“你外公身体还好吗?他是个老资格的老革命哦!”杨大远说,“干了很多年革命工作,样子也很威武,我刚跟你妈结婚的时候,有点怕他……后来跟你妈闹离婚,我给他写信,他听说了,第二天就从山上下来了……”

得意听这个陌生的男人讲起和她家里人的往事,感觉有点怪。

他认识我外公,她想。

杨大远感觉不到她内心的怪,仍然讲个不停。

一个老外从他们身边走过,脖子上骑着一个小孩。

杨大远兴奋地说:“你们看,这个外国娃儿还乖唻!”

得意转过身,看到那对父子。

一个牛高马大的洋人,顶着一个头发卷卷的娃娃。

她看着那个抱着父亲的脑袋,高高在上,踌躇满志的小孩,又看了看杨大远,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唉,父亲,即便你来看我,我也再没有机会被你扛在肩上……

得意给小芸打电话,问她到哪里了。小芸说她正在来天安门的地铁上,就快到了。

他们就在广场靠近地铁口的地方等她,靠着栏杆,望着游人,聊着天。

“每当我想起我的妹妹,心里总有一种柔软之情。”她对老杨说。

她说:“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找东西吃,在一个脚盆里洗脚,一直洗到一只脚盆装不下四只脚,我们从小就睡一张床,一直睡到十七八岁,小时候在一个被窝里掐过架,是真掐,手臂上全是指甲印,因为我大,所以被妈妈发现了就是我挨打。后来到了青春期,不打了,我那时早恋,经常莫名地想到什么就流泪,她就安静地睡我旁边,估计在听着,也可能睡着了。”

得意还说:“我们从小就有一种本领——团结协作,在家里找到被妈妈藏起来的好吃的东西。在冬天,橘子最便宜的时候,妈妈会买一些回家,那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橘子,上面满是发亮的皱褶,还带着新鲜的叶子,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淌口水。但是,要是放在明处任由我们吃的话,马上就会被消灭干净。于是,妈妈就把它们藏起来,每天给一点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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