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我走过挤满提着购物袋的行人的人行道，又左拐直行了一百米，就看到了木岛指定的那家汉堡店。
“您好。”在店员明亮的声音中，我迅速环视店内一周，并没发现木岛的身影。于是我端起放着奶酪汉堡包和咖啡的托盘，走到最里面的包间。
我并非特别爱吃汉堡，但也不讨厌汉堡店清晨时分的氛围。虽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不知为何铝制的烟灰缸在清晨时分闪闪发亮，桌子虽然有些陈旧，但店员收拾得却很干净。不必担心衣袖会被调味料和烟灰弄脏，可以放心地支起胳膊托着腮。店里的音乐似乎是喊着“今天也加油吧”的桢原的歌声。置身于清晨的汉堡店内，让人精神抖擞。
和木岛度过不眠之夜后，我们总会到汉堡店来，并称之为“早会”。我总是用手托着腮，与其说是为了填饱肚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为了治愈因为和木岛的情事而引起的生理溃烂。
“看起来挺好吃的，还是奶酪汉堡吗？”
一抬头，木岛单手拿着托盘站在那里。依稀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大概十年前，我被分到木岛所在的科，他那时戴着黑框眼镜，头上夹杂着白发。现在他的头发已经有一半都白了，看起来像是染成了灰色。
“在汉堡店吃早餐真不错。”
我原本预想的是“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这样生硬的台词，木岛的措辞让我觉得有些失望，他似乎忘了我们已经有三年未见了。
“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把你叫出来，公司还好吧？”这样说完，看到身着短袖针织衬衫、藏青色开襟毛衫搭上灰色宽松长裤的木岛的服饰，我才意识到今天是周六，不禁在心里自嘲问了愚蠢的问题。
作为保安员的我，眼力本是很好的，但在木岛面前似乎总是慢上一拍。
“因为那件事，我不能立刻回仙台。前天，我交了停职申请，因为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今后的安身之处。”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因凶杀案丧妻的木岛。
“独自生活的话正好要考虑这些。”
“可是，你的女儿们呢？”
“说是没办法在妈妈被杀的地方生活，年长的女儿搬到了公司宿舍，小女儿住在亲戚家里。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时，已经不需要暗号了。”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说道：“正如我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想调查这次的事件。”
“由于我还有我妻子的事让你受到警察的审问，使你深受伤害，我能理解。又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起你，不管让我道歉几次都行。就像这样。”
木岛低下头，我的视线停在了他像是沾了盐粒的脸颊和下巴上，不只是头发，胡子里也夹了好多白色。才四十八岁就隐约显露出老态的侧脸，让我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在他的腋下、腿间发现白发而嘲笑他是个大叔，甚至在闹别扭时恨恨地叫他老头子这些难忘的事，怕是再也不能开玩笑嘲弄木岛的白发了吧。再说，当年的俏皮话现在只会让人厌恶，而我也不认为我们会再恢复到能互相说俏皮话的关系。
“警察虽然问了你许多，但都是破案的需要，并非是在怀疑你。我理解你想证明自己清白的心情，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吧，我不想再让你卷进麻烦里了。”木岛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办事还得靠行家，这次的事就交给警察吧。”
“八木蔷子有作案动机，至少警察是这样想的。”
“你的恨都朝我来吧，因为我最终选择了家庭。我是个胆小鬼，一味自保，是没心没肺的人渣。即使你这样骂我，我也不会反驳一句。就是被刀刺了，也不会。”
“真是笨蛋——是说女人，我自己。”我从鼻子哼笑了一声，“就像因孩子行窃被叫来的父母中，父亲通常会以责骂孩子来表示自己的爱。但母亲则相反，一味庇护孩子，大多数情况下对我们保安员持攻击态度。女人啊，真是盲目表达爱情的生物。”
“其实婚外情也一样吧。”我又说道。
丈夫知道妻子的不忠，会首先指责妻子。但是相反，妻子知道丈夫的不贞，却会在责备丈夫之前，首先对付丈夫的外遇对象。
“你恨佑美子胜过恨我，你指这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