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先儒所说,一草一木,皆涵至理。于是,他取来竹子认真去“格”,希望从中“格”出一番道理。结果令人沮丧,面前的竹子还是竹子,没有“格”出更多的哲理。王阳明沉思其理不得,于是病倒。
这是他第一次因心中所阻,思而有滞,倒在病榻之上。
这种病,就是困于其思、思而不解、身心憔悴的心病,和《西厢记》中的张君瑞因着那相思病染倒在床上很相似,但品味却更高。
颓然自废的王阳明很绝望,乃至想,圣贤有分,大概自己不是成圣为贤的那块材料,于是他抛开了竹子,也抛开了成圣的想法,“乃随世就辞章之学”。
重新走进人群的他,于二十一岁成功举浙江乡试,却在二十二岁那年参加会试时落第。考场失利后,同屋中有以不第为耻,王阳明欣然劝慰对方:“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回到家乡后,他在龙泉山寺组织诗社,自此又开始了传统文人的诗酒岁月。
明孝宗弘治十年,二十六岁的王阳明又再次为心中的成圣向往所唤醒。因为,他厌烦了这种吟诗作赋的浅薄生活。但他心里的那条通道依然没有打开。
烦闷郁积于心的他再发狂举,开始移情于兵法:“念武举之设,仅得骑射搏击之士,而不能收韬略统驭之才。于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书,莫不精究。每遇宾宴,尝聚果核列阵势为戏。”这为他以后四处平叛,建功疆场,无心插下了最早的柳条。
然而,果核摆成的战场,仍解决不了心中的问题。“自念辞章艺能不足以通至道,求访师友于天下又不数遇,心持惶惑”的他,有一天读到朱熹的话:“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于是,深悔先前的自己探讨虽博,而未尝循序以致精,乃至造成一无所得。之后,他循其序读书,思想渐渐得到洽浃。
然而,“物理”与“吾心”仍然相互游离,彼此不能交汇融合。这种苦闷与彷徨,最终又沉积于心。沉郁既久,于是旧病复发,他第二次发狂倒下。
偶然间,他听到有道士谈养生,遂又起遗世入山之意。就是在这样强烈的思想迷惘、颠倒、彷徨与冲突中,二十八岁的他进士及第。自此,他带着不切实际的理想,还有属于自己的深深苦恼,走上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