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看来我还算运气。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该死的倒霉事落在我头上。”
波齐说完笑了笑,纳什也朝他笑了笑,心想幸好这小子还有点幽默感。“听我说,”纳什说,“把这件衬衫也扔了,已经破得没法穿了。”
波齐低头看了看脏不拉几、血迹斑斑的衬衫,发愁地用手指抓了抓,似乎对它满含感情。“等有新的来了,我会换掉的。这总要比光着我那漂亮的身体要好。基本的礼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人们基本上都是穿着衣服见人的。”
纳什没搭腔,径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厢,查看其中一个包。过了一会儿,他抽出一件波士顿红袜队T恤,扔给波齐,后者用他那只能活动的手接住。“你可以穿这件,”纳什说,“对你来说太大了点,但好歹是干净的。”
波齐把咖啡放在车顶上,两手比试着T恤。“波士顿红袜队,”他说,“你是谁?居然会喜欢注定拿不到冠军的球队。”
“没错,我只对毫无希望的事情感兴趣,现在闭上你的嘴穿上它。我可不想把我的车弄得到处是血。”
波齐解开破破烂烂的夏威夷衬衫,任其掉在脚背上。他骨瘦如柴,皮肤白皙,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好像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把T恤往头上一套,双手往上撑,衣服落在身上,表示可以接受检阅了。“怎么样?”他说,“好点了吗?”
“好多了,”纳什说,“开始像个人了。”
T恤穿在他身上真是太大了,简直要把他给吞没了。下摆在腿边晃荡,短袖直到胳膊肘,乍一看,他仿佛是个骨瘦如柴的十二岁少年。也不知因为什么,纳什竟在那一刻被打动了。
他们沿着塔康尼克大道一路往南,打算在两个或两个半小时内抵达城里。就像纳什很快就预料到的那样,波齐最初的沉默绝对是反常的。现在这小子脱离了危险,开始露出庐山真面目了,不久就滔滔不绝起来。纳什根本没问话,波齐就把什么都说了,好像是为了回报他似的。你解救一个人于水火之中,也就有权利听听来龙去脉。
“一个子儿都没有,”他说,“他们连该死的一毛钱都不留给你。”波齐让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空气中游荡了一小会儿,见纳什没搭腔,就径自说了起来,一气说了十到十五分钟。“那是凌晨四点,”他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坐了整整七个钟头了。屋子里六个人,那五个是标准的白痴。你打进去跟那群傻子玩牌,就有十足的胜算——那些纽约的花花公子,周末出来就为了寻欢作乐。律师,股票经纪人,有头有脸的人物。输钱,他们才不在乎呢,他们只要玩得开心。你赢了,好,他们会说打得好,打得好,还跟你握手,请你喝酒。多给我几个这样的笨蛋,三十岁不到我就可以退休。他们是最棒的。坚定的共和党人,嘴里说着华尔街的笑话,喝着该死的干马提尼。那些抽五块钱一根雪茄的老家伙。忠诚的美国混蛋。
“我就在那儿跟咱们这些精英们打牌,真带劲儿。我打得又好又稳,我这边的钱越来越多,但我可没卖弄或干吗——我只管打好打稳,不丢一分钱。你不会杀死一只会下金蛋的鹅。他们每个月都打,这些笨蛋,我还想再得到邀请呢。为了拿到前天晚上那个邀请,可费了牛劲了。我努力了半年时间,所以必须有好的表现,礼貌,谦让,说话要像那些每天下午去乡村俱乐部打高尔夫的娘娘腔。在这种事情上,你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演员,如果你还想动点真格的话。你得在掏空他们金库的时候,还能让他们感觉良好;你得表现出好样儿的来,否则就休想。要经常说‘请’,‘谢谢’,对他们讲的蠢得要命的笑话也要报以微笑,要温和,高雅,像个真正的绅士。啊,今晚我的运气来了,乔治。天哪,拉尔夫,这牌我赢定了。都是这类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