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8)

“我总是安慰自己,甚至开玩笑跟自己说,这就像是小两口贷款买了房子,老公有责任还房贷。当初是我们惹出来的事,那就由我来还。我把自己当奴隶,陪着她,她想干吗我就干吗。

“在北京的时候,我给你写了好多信,特别多的信,但是我没敢寄给你,我怕你不肯看,直接烧了。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有次吵架,我写信给你你也是看也不看就烧了。后来还是得当面哄你。但是我高兴,我乐意。我在北京的时候就想,要是能回上海当面哄你,该有多好啊,我就死死地抱着你,你拳打脚踢我都不放你走,就让你在我胸口里发脾气,反正最后你总会乖的。想到这些有几次我都哭了,呵呵,真的,你别笑话我。后来她看见了这些信,发了很大的脾气。她把这些信都从窗户扔了出去。晚上她睡了之后,我去楼下找,有些找回来了,有些没有,可能掉到河里被水冲走了。

“后来她终于受不了了。因为她知道我不爱她。最后她问我,是不是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是不是只有林萧死了,我才会和她在一起。我就和她说,是的,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而且,就算林萧死了,我也不可能爱她。”

简溪抬起头,抓着我的手放到他的脸上,这么久没见,他变成熟了,下巴上甚至有了一些扎手的胡碴。他的轮廓像是被北京冬天的寒风雕刻得更深,眉毛投下的阴影里,是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了,他曾经纯净如同天山上湖泊般动人的瞳孔里,现在飘浮着一层风沙,他的目光让人看了胸口发紧。

他的喉结滚动着,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只爱你,我他妈这辈子只爱你。”他的眼眶红红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泛滥着悲痛。他张开手臂抱着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把我抱痛了,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胸膛里一样。

我的心里,像是淋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汁,心脏表面酸涩地皱在一起。我看着面前的简溪,他凌乱的头发软软地挂在额前,他睁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是揉碎了的心酸,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坐在面前抬起头寂寂地望着你一样。

我的眼眶里滚落出一颗浑圆的眼泪,我从来没看过自己掉出那么大滴的眼泪。

简溪往沙发里面坐了坐,把他长长的腿张开,在他面前空出一小块地方来,他把我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中间,从背后抱着我。他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用脸摩挲着我的脖子,皮肤上是他胡碴的触感。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他的气味。所有的酒味、烟味、香水味,都退散不见。只剩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几年来我熟悉的那种清香,温暖而又和煦的阳光味道,如同太阳下发光的溪涧。

而在那个瞬间,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崇光的面容。我甚至在幻觉中看到酒会大厅的某个角落里,崇光的身影一闪而逝,我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起来。

“好久没有被我抱了,都不习惯了吧?”简溪在我的耳边,温柔地说。他肯定也感觉了到我后背的僵硬。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脑海里是崇光悲伤的脸。就像几个月前,我和简溪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做梦梦见的场景一样。他站在窗外的大雨里,黄色的街灯照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大雨把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淋湿了,雨水在他的脸上流淌着,最后他无声地冲我摆摆手,看起来像是没有办法般的充满了放弃的神情,然后他悲哀地转身消失在黑色的雨夜里,留给我一双像被大雨淋湿了的悲伤的眼神,湿漉漉的黑色瞳孔。

与我和简溪这边悲伤而宁静的气氛不同,唐宛如、南湘和卫海那边,完全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但是在这番火热的表面之下,三个人各怀鬼胎。纯洁的如如盯着英俊而健壮的卫海盯了一晚上,眼睛都没挪开过,当然,嘴也没闲着,一杯一杯地喝着各种鸡尾酒。在迷上了Mojito之后,她更是连要了三杯,只是对杯子里那些薄荷叶碎末有意见,所以她都是用嘴把漂浮在表面的薄荷叶吹散,然后再喝——动作就和老年人喝盖碗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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