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5)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又问了好几次,她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家里其实早就没钱了,我得弄一笔钱,先想办法把最后这一年的学费交了,至少大学混毕业了,否则前面三年的钱不就白给学校那些教授买宝马了么……”

我看着南湘,她的目光里沉淀着很多愤怒,很多怨恨,当然,更多的是酸楚和不甘。我把头靠过去,靠着她的太阳穴,轻声叹了口气。

席城坐在我们对面,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像是看笑话一样冷冷地看着我们,满脸下贱的表情——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每次看见他那张脸,虽然有种落拓的迷人感,但是一联想到他这个人,我就恶心,南湘形容得极其准确,他就是一只浑身长满虱子的狗。

我站起来,对席城说:“把你手机给我,我要给顾里打电话。”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和南湘都把手机丢得太早了。至少看见来电显示是“110”之后再丢啊。——很早以前我们一直争论着警察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来电真的会是“110”么,那个时候,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可以有机会证实这个疑惑。

席城冷笑了下,掏出手机给我,“我可不保证她看见我的电话号码还会接哦。”

我站起来,走到火车的厕所里,拨电话给顾里。

我觉得如果有人能解决当下这个一团乱麻的残局的话,那一定就是女神雅典娜——顾里——我希望她此刻穿上了圣衣。

但我并不知道,当我站起来走向厕所之后,席城冷冷地看着南湘,他讽刺地笑着,说:“南湘,真会演啊,不过你这套把戏,什么没钱交学费啊什么的,也就骗骗林萧这种没心没肺的黄毛丫头吧。”

南湘看着席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她那张美若天仙的脸,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车窗外凛冽的风雪一样,透着一股逼人的狠劲儿。她面无表情,缓慢地对席城说:“你如果敢对林萧和顾里说任何一个字,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丢进垃圾桶里。不信你就试试。”

“我试的事儿还少吗,不是把你口中的好姐妹也试了么。”席城跷着腿,笑着说,“我还真告诉你,挺爽。”

南湘没说话,轻轻拿起桌子上滚烫的热水,朝席城泼过去,动作优雅温柔,就像在浇窗台上娇嫩的玫瑰花一样。不过席城像是猜到了她会这样做,轻轻把头一歪,一杯水泼在椅子的靠背上。

席城看着对面冷漠的南湘,笑着说:“南湘,你知道么,小学我们学过一个词儿叫做‘蛇蝎美人’,我现在只要一看到这个词儿,脑子里就会立刻浮现出你的脸,真的,你就是‘蛇蝎美人’的同义词,生动准确,活灵活现。”

南湘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暖黄色灯光下她的脸有一种完美得近乎虚假的美,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粉红而娇嫩的嘴轻轻地抿着笑了笑,对席城说:“你知道么,在我的心里,每次想到一个词,也会立刻想起你的脸,你也有一个同义词,那就是,‘狗娘养的’。”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从极其遥远而又冰凉的,某一个寂静无声的地方望向地球,你会发现它始终这样孤独而又无声地旋转着,仿佛是小小一颗冰蓝色的眼泪,圆润地凝固在无边无垠的空洞黑暗里。

动画片里说,来自外星球的、毁灭地球的那些人,都被称做使徒,使徒都被编了号。而人类是最后一号,第十八号使徒。毁灭地球的最后的使徒,从几百万年以前,早早地,就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这个世界。

他们像是无数蠕动着的虫豸,毫无知觉且本能地喷吐着黑色的毒液,把这个地球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等待着有一天,一起爆炸成宇宙里四散开来的星辰碎屑。

无数的秘密,就像是不安分的太阳黑子,每一声剧烈的心跳,都卷动起一阵一阵剧烈的太阳风暴,它们密密麻麻地扫向冰蓝色的小小星球。

世茂佘山庄园在冬天的夜晚里,显露出一种严肃的悲凉。

这种悲凉来自高处的孤独,或者形容得简单一些,来自高不可攀的价格过滤掉人群之后的孤掌难鸣——如果能买得起世茂佘山的人和每天拥挤在地铁一号线里的人一样多的话,那上海早就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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