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 第五章 2(1)

那天谈话没有结果。因为,他的确没有想好要跟妻子离婚,他只是无比诧异妻子的绝情,再次想起了萧伯纳的话:“当一个女人不再需要你时,她扔掉你,就像是扔掉一粒干枯的面包屑。”

是呀,面包屑,还是干枯的。

他开始环视整个屋子,里边还充满了妻子和女儿的痕迹。墙上是她们的照片,床下是她们的拖鞋,卫生间里有许多女人的东西。显然,在她们走之前,这间屋子是被女人统治的。

这是朝阳门与东四之间的一套两居室的小屋子,小区品质一般,坐落在路南,才八十平米,只有一个卫生间。它离中戏、电影学院、人艺、国家话剧院、北京音乐厅、中央音乐学院、中山音乐堂、保利剧院都很近,你就是想去电影学院,也可以到朝阳门坐地铁。这是他当年坚持要买的。按照妻子的意思,他们一定要住到东四环,CBD,在那儿外国人多,离机场近,商务氛围浓郁,而且,能看见朝阳公园。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厌恶东四环,也不喜欢朝阳公园。他永远喜欢二环里边,不为别的,就为骑自行车也能去排练。而且,他记得在演出完《大神布朗》之后喝多了,他在民芳餐厅街边的路口睡了好几个小时之后,才走回家,那是冬天,他竟然没有被冻死。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东四比东四环要暖和。如果那晚上是在CBD的东四环,早就被冻死了。他还记得有一次跟妻子吵架之后,他晃晃悠悠地进了中戏,在小剧场里意外地看见了学生的排练,Harold Pinter,对,是哈罗德·品特的《看房人》。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男孩女孩生疏的台词竟然让他泪流满面,哭个不停。其实,他们使用的那个剧本的翻译并不好,他却仍然被深深打动了。那天他忘了与妻子吵架,再一次感受到“戏剧伟大的力量”。

那是秋天,他从小剧场出来之后,才想起了妻子。那时他感到天上的月亮非常刺眼,像校园里晚上足球比赛时的灯光一样,东四环不可能有这样的月亮!像灯光一样的月亮。

这房子妻子肯定不愿意要,她早就开玩笑说过,如果离婚,这房子归你。你就天天在你充满象征意味的老城区打转吧,如果你需要象征性的三角形我也可以给你。

现在他被女人扔掉了吗?而且他真的成了面包屑吗?干枯的。

他在想着妻子的时候,上了MSN,他是因为无所事事才上去的。周末了,春天了,没有故事发生,没有进展,似乎有一个开端,但那是一个有争议的概念。他讨厌概念,无论是从经典意义上还是从即兴意义上,他都讨厌概念。他知道概念是离不开的,可是,像中国人那样去逼迫人们钻进概念,就如同非要让住惯了楼房的猫重新钻进洞一样。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