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怎么离开学校?是自己开车,还是走出胡同去坐地铁,或者公交,或者她离学校很近,仅仅是骑自行车?他想着她,感到如果说一个男人,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还能如此浪漫地去想象一个陌生的女人,那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那时,有一辆车轻轻地停在了他的身边,车窗本身就是落下来的,她从里边探出头来。即使这样,他也能感觉到她穿着一件长款的风衣,灰绿色的,上边露出的衬衫领边是白色的。她说:你的衣服都有些湿了,你在等人吗?
他看见了她,内心充满喜悦,想说:是呀,我一直在等你。嘴上却说:你好,你的课结束了?我本来应该去听听你的课,只是我想等你讲皮兰德娄的时候再去听。
她说:你去哪儿?我可以送你一截。
他其实非常想坐到她的车上去,可是,却说出了完全相反的话,说:我等人。
她的眼睛很快地闪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总是很忙的。
他说:我刚才碰见了你班上的一个男生,他告诉我,你在课上提到了我的作品,非常感谢。
哪个男生?
我忘了他的名字了,在武汉招生时,我面试过他。
是刘元吧?她笑起来,说:那真是一个爱笑的男生。
对,是,刘元。
他看着她微笑地开车起步,然后,缓缓地朝远处驶去。那是一辆老款的POLO,灰色的,有些旧了,她穿着的灰绿色衣服总是在他面前晃着。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他渴望着是她打来的,说不定她也想起了“有雨的日子,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出去。看看雨水,还有我被它淋湿的感情”。于是,她再次约自己坐上她的车,然后,他们会去北京的郊外,去随便吃一顿晚饭,然后,真的谈谈埃斯库罗斯,这个古希腊剧作家真的有什么好谈的吗?他相信,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一定能谈,而且,他们会引申出更有趣的话题。他接了电话,瞬间失望了,是一个男人,南方口音:你是闻迅老师吗?我是刘元的父亲,刘文儒,对不起,打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