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用围巾裹住嘴,走进雾气蒙蒙的操场。他急匆匆地跑过学校大门,向人行道尽头的橙色闪灯冲去。他弯起那只满是淤青的手,塞进手套里,往里面吹吹气,以减轻关节疼痛。他想起等他回到家,把那封信——那封通篇都写着他在学校是如何不听话、如何目中无人的信——递到他们面前,会有怎样一番训话。骂他的人不会是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那么做,只会是比尔,或者是比尔的妈妈威斯利奶奶——她的脸就像只老乌鸦。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家。她说,她来这儿是为了帮哈利妈妈的忙。
哈利都能看见他被骂的场景,能听见那些严厉的话。她会看一眼哈利破损的套头衫和裂了个口子的裤子,说:“你今晚就不要喝茶了。”接着说,“没脑子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都不考虑你妈妈的处境!没脑子透顶!”说不定要比哈利设想的还糟。也许……已经发生了。他们早就说过,从现在起,任何一天都有可能。也许就是今天!哈利不能回家,他无法面对他们,他还没做好准备。
他走过一个个交通指示柱,向公园走去。公园离这儿不远,说不定还能在板凳旁的垃圾桶里找到一两个香烟盒,那儿是个搜集香烟牌的好地方。哈利想,得去那看一看,应该不虚此行。
哈利误打误撞找到了公园大门。今天起了大雾,几米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人们咳嗽着,像鬼影一样从他身边擦过。汽车、公交车在马路上艰难地像蜗牛似的爬着,人们也只能从车灯看出那是车。
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哈利一直走到鸭子池塘边的板凳那儿才看到个人影。已经有人坐在那儿了,是个男人,他似乎在和鸭子们聊天,也有可能是自言自语。“奥克西啊奥克西,你快出来,听见我的话了吗?那儿很脏,你干吗老往脏地方钻啊?”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外国腔,念叨了一会儿,又不说英语了,转而讲起了一种陌生的语言。哈利现在看得更清楚了:那人穿着长长的带毛领的袍子,戴着一顶宽边黑礼帽。他坐在长凳上,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哈利又往前挪了挪。长凳旁的垃圾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哈利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奥克西啊奥克西!我想现在有人正往这边来,”男人低声说道,身体前倾,透过迷雾看向哈利。“你最好在他们发现你之前赶快出来,奥克西。”
一个头从垃圾桶边冒了出来,好像是只黑色的猴子,脸是粉色的,一双粉色大耳突兀地插在脑袋上。接着,它整个儿钻了出来,蹦跳着爬过长凳,坐在那人的膝盖上。猴子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香烟盒,另一只手举着张报纸,正直直地看着哈利。哈利觉得那双看着他的小眼睛似乎闪烁着黄色的光,不过他没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