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写作的鼓舞,他又自我欣赏了一番后,随即想到了这篇文章发表以后的情形:一些人会为他的文章喝彩,因为他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也有人会指责他不够意思,不讲义气;还有一些人,会对他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认为他出风头,甚至希望他倒霉——省里新闻单位驻清州的记者多了,就你魏泽西有能耐?有真知灼见?实在太幼稚!当然,他也无需考虑文章发表之后会对牛世坤和即将召开的市委换届改选大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牛世坤、李今朝会作出什么反应,会把他怎么样。他们不会把他怎么样,他的人事关系在省报。但如果牛世坤官越做越大呢?就像赵菁菁说的,别看清川河在清川并不大,但流到清州,流到省城就深不可测了……看来人是要讲点迷信的,许多事只有听天由命了。
想到命运,魏泽西感到深不可测,谁知道呢?命运的事没有人可以商量,就像没有人了解也没有人愿意了解他想干什么一样。这种事只能他自己做决定。这使他感到悲壮,人生其实是孤军奋战,谁也无法帮你。他的父亲,省城某区文化局的一位副局长,一生谨慎,自然会从利害关系上帮他权衡利弊,之后让他明智地选择放弃。至于林莹,她如果知道这篇报道有如此复杂的利害关系,还会支持他吗?
杨光的到来似乎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也许这就是人的一生中少有的关键时刻,杨光推门而入。他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问:“清川之行,情况怎么样?”
魏泽西把刚刚写好的文章从电脑里调出来让他看。杨光趴在电脑上看过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说:“有意思,前不久你还帮牛世坤从局子里捞人,现在又写文章批评人家,可见你良知未泯。”
魏泽西咧咧嘴说:“我有你说得那么惨吗?”
杨光看他表情窘迫,说:“开个玩笑——你打算怎么办?”
魏泽西说:“清川的水很深,并不像一篇文章这么简单。”他把遇到的事跟杨光说了一遍,还说到如何被县公安局秘密搜查的情节。
杨光说:“这肯定是违法的,你可以到市局纪委反映,或许能撩开冰山一角。”
“算了,反正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杨光说:“可是,你现在是一个记者,总不会把这篇文章也当成毕业论文吧?”
说到毕业论文,魏泽西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是多么充满了正义的立论,可惜那只是凭空论道,现在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他点了一支烟,他能感觉到他的热血又开始沸腾了,看着杨光说:“你来得正是时候,你说这篇稿子我发不发?”
杨光点上一支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从市委组织部调到公安局当警察吗?在组织部,我只是一个普通干部,即使混个一官半职,也未必有人事决定权。警察就不一样了,我是学法律的,知道法律赋予了警察什么权利和义务。我不想碌碌无为地混日子。你是记者,当然知道记者的职责。不过,如果你不想惹麻烦,还可以用笔名。”
“废话!我至于那么胆小怕事吗?”
杨光说:“不是胆小怕事,是患得患失。”经杨光这么一激将,魏泽西拿起电话,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您好!我是冯闽南。”对方说。
“别那么文明礼貌了,是我,魏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