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学姐准备辞职那天,我和大宽去她家找她。
学姐已经收拾好行李,门口孤零零一个拉杆箱。她打算提着箱子去辞职,离职手续办完,当天晚上坐火车去锤子老家。
锤子去接你?我呆呆地问。
不用他接。学姐说。我在那边有朋友,先借住在她那儿。
她往拉杆箱里装了最后一件东西,抬头看看我和大宽。
不用担心,我做好了所有准备。她说。
大宽开口想说什么。
别劝我。学姐说。谁劝我也没用。
要是我劝你呢?一个声音说。锤子从门口慢慢走进来。我和大宽假装吃惊,轮番大呼小叫。学姐直愣愣看着锤子。
别走了。锤子对学姐说。
我来了。锤子又说。
锤子到北京已经两天,临行前只告诉了我和大宽,特意叮嘱不能让学姐知道。
学姐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他。你不开公司了?她问。锤子摇头。在北京开。
你不是不喜欢这儿么?学姐又问。锤子先点头,然后摇头。这儿有你。他说。
你不担心将来不能给我最好的生活了?学姐接着问。锤子接着摇头。
我想好了。锤子说。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现在不能承诺什么,但我会在这里拼命,给你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我和大宽和音。
我们结婚吧。锤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钻戒,单膝跪地。
学姐的表情高深莫测。我们拿什么结婚?她问。
你要什么?锤子问。
我要车子。
他有车子。大宽说,掏出一串车钥匙。大宽的车。
我要房子。
他有房子……租的。我说,掏出一串房门钥匙。这房子还是锤子到北京前一天,我和大宽帮他租的,房租垫付。说好三个月内还清,要是还不清,就杀了他。
我不住租的房子。学姐说。
我……锤子语塞。
学姐仍旧面无表情,却忽然上前抱住了锤子。
没关系,我有房子。学姐说。
锤子眼圈红了。我和大宽在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妈的,有房子了不起啊!
七
锤子最后也没要我的红包。他开了家小公司,接外包业务,过了一年,慢慢也走上了正轨。学姐帮他打理公司的杂事,据说两人最忙的时候一星期不睡觉。又过一年,两人结婚。
我和大宽去参加婚礼。大宽这个混蛋,喊着说要包两千,后来吭吭哧哧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里头薄薄一张纸,写着两个大字:“两千”。
我默默地把红包藏在上衣口袋里。也是个信封,里头两张纸,每张写两个大字:“一千”。
锤子说算了不用包了,一年前的房租我还没还,算了算,正好四千。
我和大宽一人夹住他一条胳膊,叫嚣着让他还钱。
我昨天吃的上星期剩的米饭!大宽怒吼。
再后来我们喝酒,醉得一塌糊涂。
婚礼上,锤子给学姐念了一段话:
我想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想知道很多人说不相信爱情,究竟是因为爱情变质了,还是人变质了。
我想知道,我们天天都在说爱呀爱呀,到真正面对爱情的时候,能拿出多大的勇气。
我的勇气,够吗?锤子问学姐。学姐哭得一塌糊涂。我们在底下哭得一塌糊涂。
大宽哭得最响。我骂他神经病,大宽哭着说,操,老子二十六了,还没谈过恋爱。然后我想起来,我也二十六了,我也没谈过恋爱。
我们继续抱头痛哭。
散场后,锤子开车送我和大宽回酒店。学姐坐在副驾驶,笑脸盈盈。
恭喜你,锤子。我第二次和他说。
谢谢你们。锤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