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谭美颐站在杭州西湖香格里拉酒店的阳台上俯瞰湖景,垂直乌黑的秀发如水一般倾泻在背部,身后的楚泊远手里端着一杯蓝山咖啡,为她吟诵了一首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美颐转过身来,含笑看着泊远。九月西湖的风里夹杂着飞来峰上飘下来的桂花香,她身上那条宝石蓝色轻柔皱褶及膝裙也随着风飘动。身后的湖光山色悄然间摒弃了世俗的浮华妖艳,泊远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位释然间有风月之闲情的如斯玉人。
美颐笑着说:“苏东坡对王朝云有情有义,朝云也对他不离不弃,‘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就是苏东坡感激朝云在患难之中对他的照顾。”她明眸如漆,肤若凝脂。
泊远放下手中的咖啡,走近了几步,轻轻环起她的腰,把头低下来,两个人额头贴在一起,都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这份短暂的温馨。
美颐轻轻推开泊远的身体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她走进房间拿起沙发上的麂皮手包,泊远也随着走出了房间。
美颐在电梯里挽着泊远瘦削的胳膊,他是清瘦而高挑的,斯文得犹如民国文人。她总是爱取笑他穿件长衫就是“五四”青年了。
电梯到了一楼,在开门的一刹那,美颐松开了挽着泊远的手,往前跨了一步,优雅地走在泊远前面。泊远也刻意与她保持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后,两个人在路口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挽在一起。
“哈哈,两个大闲人,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楚泊远笑着。
认识两年了,这样的状况经常出现,他们彼此默契,知道在哪种场合下是必须装作互相不认识的。
顺着人行路没走多久,就到了“断桥残雪”。
他们拖着手走在白石拱桥上,天空是被水墨晕染开来的一张宣纸,渗开了一片一片的愁思。美颐说:“所有的天气中我最喜欢这样多云的小雨天了,大太阳直晒着,人的心情就会焦躁,在刺眼的阳光下事情都是没遮没拦的。而今天似有似无的雨,让人的心里还有幻想。你说呢?”泊远比她大十五岁,她习惯了在他面前当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儿。
泊远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说:“是啊,阴雨梅天更能滋生出感怀的情思。自古西湖就是个让人心碎流连的地方,刚才我们路过的就是‘断桥残雪’。”
“我知道,白娘子和许仙嘛。”美颐得意地抢先说。她跟他说话时喜欢嘟起小嘴仰视他,因为他永远站在高处。
泊远用手指向前方湖畔的一堤垂柳说:“前面这片柳树叫‘柳浪闻莺’,那边院子里的荷花叫‘曲院风荷’,湖中央是‘苏堤春晓’,转过去还能看到‘雷峰夕照’。每个景点都有典故,这‘西湖十景’是当年康熙下江南的时候亲自题的。”
美颐沉默地听着,她想:这个男人总能告诉我许多未知的事情,他为我打开了人生的另一种境界,可若是有一天离了他,还能否找到一个像他一样品性的男人呢?
在丝丝翠柳下面漫步,她想起了《牡丹亭》里的一句:“不在梅边在柳边。”是啊,当日杜丽娘寻梦,“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她望了一眼西湖的碧色,突然莫名悲从中来,觉得梦里好像来过。
泊远很绅士地搂着她的纤腰,说:“我们坐船到湖上看看,‘平湖秋月’也是西湖一景。”
美颐莞尔一笑,想:大白天的,哪来的什么月亮。她还是默默地跟着泊远来到岸边,她深信这个男人不会带她走错了路。两个人买好了船票,登上了一艘龙舟形状的游船。
细雨迷蒙的湖面上泛着一层雾气,远处的景致也看不清楚。龙舟在湖面前行,激起一团团的浪花,导游站在船头,用麦克风给大家介绍路过的景点。美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旁边的男人就是最好的导游,每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