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麦田记 56(4)

这篇日记就写到这里,依桐含着眼泪读完,仰起头,用手抹去渗出的几滴眼泪,久久不语。命运和水儿开了多么惨烈的一个玩笑,假如没有一九八六年的那场大雨,假如说一九八六年南许村有哪怕一点医疗设施,现在的水儿就有可能端坐在维也纳的教堂中弹着唯美的钢琴。她就好像一块美玉,诞生在了岑寂的山坳,日日上面站上的都是无名的野鸟,月月接受的都是枯寂且清冷的月光和霍然而降的村雨,埋没于斯,终不可为世人闻。他这个时候才知道,水儿在一九八六年失去的不仅是母亲,还有她自己,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只能是她的母亲,能够给她提供一切可以实现她才华的条件的也只能是她的母亲,母亲给了她生命,也可以给她活着的方式和资本,而如今的水儿,连上学的权力都被剥夺了。这篇日记里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引起了依桐的注意,这对解读端木钰晴的身份具有决定性意义:

前些天我受了风寒,一直发烧,胥村长就到镇上给我买了些药,我接过那些药一看,差点哭出来,你猜猜为什么?那些药竟然是我们端木药业的药厂生产的。我看着这些药物的包装,想着我的父亲,禁不住流泪了。可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厂子里生产的几盒普普通通的药竟然被他远在“欧洲”的女儿吃到了。

端木药业这个企业依桐岂会不知?这个药厂虽说其总部已经迁移到了北京,但是其生产基地还在开州,老板端木村更是开州地区唯一一个上了全国富豪榜的企业家。这一段话引起了依桐的联想:为什么端木钰晴称这药是“我们端木药业的药厂”生产的呢?她还说会想起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端木钰晴?端木村?都是端木!莫非……端木钰晴是端木村的……依桐心乱如麻,不敢想象下去,今天晚上他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想象极限!

依桐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假如端木钰晴真是端木村的女儿的话,那么先前出自贫窭农家的学子夏念祥,就和当时就是开州第一首富的端木家是门不当户不对了,这样才和先前的读到的“父亲反对”的片段组成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如果刚才的假设真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就可以导出一个结果:一个人的父亲既然是开州市委书记,外公是享誉全国的大企业家,那么如何才能将这样一个身份与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楚楚可怜的先重叔的女儿水儿联系在一起?

依桐一时间有点六神无主,他又注意到了这篇日记最后引用了一首诗歌,那首诗歌依桐怎么会不熟悉?他自从那天从夏天处抄来后,基本上每一天都要读上几遍,夏天告诉依桐说那是一首诗歌,而端木钰晴在日记中却说这是一首歌词,而且这首曲子她还给夏念祥弹过,可见夏天可能是误记。依桐又想起夏天说这首诗是父亲在她小的时候教给她的,可见夏念祥也知道这首《小爱人》,这就更加佐证了现在的市委书记夏念祥就是与端木钰晴谈恋爱的夏念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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