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麦田记 56(1)

依桐终于读到了他见过的最好的“小说”,短短两篇日记,端木钰晴用平缓的文笔娓娓道来,一举消释了依桐心头无数的谜团,基本上可以窥看了二十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把信合上,不忍卒读,仰面躺在床上,逐渐把刚才的线索捋顺,越来越觉得清晰无比:现在的市委书记夏念祥很有可能是水儿的亲生父亲,而胥先重则只是养父而已。依桐从内心里开始佩服胥先重了,正是由于他的保守秘密,既为自己保留了作为男人的面子,也使水儿在南许村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依桐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如果水儿是夏念祥的女儿,夏天,夏水,这竟然是一对姐妹,一个是众星捧出的月,一个则是在野外遭受栉风沐雨的草芥!水儿这二十年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她本应该有她的生活,而她却困在了一个叫做南许村的小村庄里,受着后母的虐待,每天干着千篇一律的活计,甚至连上学的权力也被无情地剥夺了。依桐双眼含泪,拿着这些信件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短短几个小时,这些信件好像把他带到了另一个难以置信的世界,在他眼中的水儿已经翻转成另一副模样。端木钰晴、夏念祥、水儿、夏天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心中翻转。在混乱的思维中,百忙之中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凌晨2∶25分了。

同一时间,距县城五十里的南许村也在下弦月的照耀下沉沉睡熟,但是水儿这时候却没有睡着,她也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再过四五个小时,似乎嫁车就要开来了。窗外只有虫儿轻鸣,残月倒挂,桐树影和槐树影在风里相对舞蹈,通过窗户向她的耳边送来风吹过树梢的“哗哗”响声,这是她在南许村的最后一个夜了。她想:今天是依桐哥高考的第一天,他这一夜睡得好么?会不会因为激动而像自己这样失眠呢?

今夜,当水儿为自己的境遇无限悲伤时,依桐却为发现了水儿的身世无限喜悦,在他眼中,明日要不是高考,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飞奔回去告诉水儿这一伟大的发现的。依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端木钰晴的身世考证出来。他当下又拿出了端木钰晴的第三篇写在南许村的日记,小心翼翼地把那泛黄的稿纸摊在灯下,大约是因为放在中间的缘故,这篇日记的字显得相对清楚,依桐忙字斟句酌地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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